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刚要出帐蓬,想了想,又返身回来,蹲下身子,在死去的总管尸首身旁摸索。
摸什么?
银子。
总管平时勒索抢夺,积攒了很多私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羊牵走了,拔橛子是必须的。人已经杀了,银子岂能给他留下?
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隔着包裹的粗布表皮,能够感觉到里边硬硬的碎银,掂一掂,不少,足有十来斤重。
很好。
谭天保溜出帐蓬。
外面天色未明,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暗涩,他提了长矛,急急地往峡谷外面走。快要走出营地的时候,遇到了一班哨兵,拿着苗子枪喝道:“什么人?”
“传令兵,”
谭天保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把身上的通行腰牌拿给哨兵看,“奉中军官之命,去给官军下书。”
“下什么书,深更半夜的,湿你伯。”一个哨官恶狠狠地骂道。
谭天保也同样用恶狠狠地口气回答他,“贼那妈,长官的命令,你有胆子看一看啵?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借你几筐脑袋不够斩。”
以横对横。
温良恭俭让,在此地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哨兵们不敢再拦截,歪歪愣愣地骂几句,放行了。
谭天保顺利出了营地,松了一口气,跑进茫茫黑暗里。前面是一段几里长两军交界地,同时也是鏖战了数次的战场,地上处处都躺着凌乱的死尸,有时候脚踩上软塌塌的东西,黑夜里也分不清是什么,一阵阵心惊胆战。
快跑出峡口的时候,耳边听到一阵凌厉的风声,“日——”
那是箭飞在空中的破空声。
“唰——”从头顶飞过去。
谭天保知道,那是官军的哨兵,发现他们了,在用弓箭瞄准射击。
不能再往前跑了。一会乱箭齐发,自己会被射成刺猬。
“喂——官军弟兄——”谭天保扯着嗓子嚷道:“我是信使,义军派来送信的,请放行——”
嚷了几句,前面没有动静,谭天保用长矛挑了一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烂衣服,一边晃动着,一边朝前迈步。
战战兢兢,生怕再从黑暗中飞出乱箭来,谭天保一边嘴里喊:“我是信使——”一边在心里默念:乖乖,你们别射箭啊,老天保佑……
走了约摸五十多步,一声喝令从黑暗中传来:
“站住,什么人?”
“信使,我是信使,我身上带着高将军给陈大帅的信,”谭天保乖乖地站在那里,同时把手里的长矛扔在地上。
嗖嗖嗖。
象鬼影一般,从几棵老槐树后面窜出好几个官军士兵,从他们头上戴的制式头盔就能分辨出来。
好几把长枪,逼到谭天保的胸脯上。
“送什么信,拿出来。”一声冷冰冰的喝令。
谭天保勉强抑制着害怕,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长官,我的信是高将军和李将军写的降书,要亲自送到陈大帅手里,事关重大,请各位……”
“你额妈的瓜马,”一个官军凶霸霸地骂道:“少废话,快拿出来,别让老子捅你个透心凉。”
谭天保使劲壮着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长官,事关重大,我身上带的是降书,陈大帅亲启的,你不想坏了军国大事,就带我去见陈大帅,这事天大地大,绝开不得玩笑。我的脑袋不值一文,我的使命却是咱们俩的脑袋再加上两箩筐也换不来。”
“嗬,嘴巴子够硬。”
几个哨兵悄悄咬了一下耳朵,然后一摆枪头,“跟我走。”
谭天保松了一口气。
小命看来是保住了,而且离成功越来越近。
没有稀里糊涂地被打死,计划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在官军士兵的带领下,谭天保到一座亮着烛火的帐蓬里。
他见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
那将军长得方面大耳,保养得很好的皮肤透着红润。没穿盔甲,穿一件紫色团花袍,神情威严,倒背着手,从仪态、着装上都带着一股骄傲的官宦气,他用蔑视的目光打量了满身血污,形容狼狈的谭天保两眼。
谭天保身上的破葛袍子快撕成了烂布条,头上脸上泥污血块,比乞丐还肮脏几分,站在仪容整洁的将军面前,形成鲜明对比。
癞蛤蟆爬上金銮殿那么自形惭秽。
谭天保用可怜巴巴的目光“仰视”着这个庄重威武的将军,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羡慕,嘿,看人家,这才是沙场武将风采。
从骨子里透着高贵,不怒自威。
不消说,他一定是官军统帅,陈奇瑜。
唉……我若穿越成这样的将军,那也值了,可是,看看身上这一身烂污,卑微肮脏的模样,惭愧得简直得上吊。
那将军嘴唇几乎都没动,简短地说了两个字:“降书。”
谭天保乖乖地从腰里掏出那份“降书”,双手毕恭毕敬地呈上去。
那将军接过去,匆匆扫了两眼,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推出去,斩了。”
“啊?”
谭天保大惊失色。
斩了……
我擦……为什么?
“喂喂,陈大帅,我是送降书的,为什么杀我?大帅绕命……”谭天保急扯白脸地大喊。
但是,从旁边涌过来好几条大汉,不由分说,把谭天保拧转胳膊,如老鹰捉小鸡般推出帐外。
谭天保如五雷轰顶。
挣扎,叫嚷……
五内俱焚,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义军,盼望着时来运转,却没想到见到官军的第一件事,就要被斩首。
天理何在!
然而再挣扎也没用,好几个彪形大汉挟持着他,象拽死狗那样提溜着揪到了帐外。
刀斧手过来了。
手里提着把锃亮的砍刀,宽刃厚背,砍起谭天保的脑袋来肯定丝毫也不用费劲。
我的天啊……脖子后面丝丝透出一股凉气。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10175/2532042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