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啊?”赵玖借着灯火看得清楚,却直接追问。“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其实官家上过战场。”杨沂中勉强笑道。“官家落井前,咱们从河北往南京(商丘)去,路上为贼人所阻,臣在前面作战,满身是血,官家以为我受了伤,召唤到跟前询问,然后赐酒赏赐……臣就是那时被官家看中,然后从张太尉那里要来的。”
赵玖干笑了一声。
而杨沂中也赶紧解释:“不过平叛与金人不同……平叛作战,一鼓作气,杀了几百,上万人的大战便可胜了,而与金人作战,除非对方主动退却,否则只有杀光杀尽,才能称胜。更遑论靖康以后,金人尽取我军甲胄,实力更胜往日一筹。”
“我就是忧虑这个啊!”赵玖愈发摇头感叹。“虽然前日喊得激烈,可实际上,此时此刻,此情此势,金军强盛而我军无力却是不可能轻易扭转的现实。”
“此战若能守住,待敌自退,气势便能渐渐扭转了。”杨沂中赶紧再安慰。
“且不提这些,”赵玖赶紧摇头。“我有自知之明,这一战我能做的便是坐在这八公山北峦龙纛下壮壮士气,仗还得韩世忠、张俊、王德三个人来打……正甫!”
“臣在!”
“前晚上那番言语只顾着自己痛快,却是给你添麻烦了。”
“臣不敢当!”
“但我是真心话……你听我讲。”赵玖忽然又言。“我知道你们事后都是怎么想的,无外乎是觉得我在以退为进,说出那种大言来,本意还是要逼行在文臣认可朕死守淮水的底线……但是,那真的是我肺腑之言。”
“官家!”杨沂中无奈到了极点。
“正甫你想想……你随我这几个月早该看清楚了,我是真的怕死,真不敢自己了断!”旁边几名内侍从后门探了下头,却又缩回,而赵玖却不管不顾,继续坦诚言道。“而什么重昏侯之类的羞辱,难道是可以接受的吗?所以这一波真败了,我是真心求你替我来了断!这不是君对臣的要求,是私下里,我对你杨正甫的恳求!你没必要答应留口实,只要看在国仇家恨四个字的份上,心里记着就行!”
杨沂中沉默不语。
“从今日起,不要来御帐熬夜了。”言至此处,赵玖勉力再道。“因为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始,而金人的强大摆在那里,事不得已的时候,人人都要上战场……须的养精蓄锐。”
“诺!”杨沂中这才勉强应声。
一夜无言,转瞬便到清晨。
且说,好不容易捱过一夜的时文彬大约是觉得自己完成了‘过夜’的任务,便匆匆出得帐来,准备回归后营住处稍作处置。然而,这位金国四太子幕下参军甫一来出得中军大帐,便愕然怔住……原来,一夜之间,随行金军的几十个京东西路宋国降人,也就是时文彬的后营伙伴们,平素争风吃醋,冷嘲热讽的那些昔日同僚,却已经俱被斩首!
此时首级数十,尽数被悬挂在了中军帐前的将台两侧。
几名身上还有血腥气的中军执勤女真军士回过头来,看到是前日被绑在这里挨鞭子,今日却躲过一劫的时文彬,便纷纷指指点点,失笑交谈起来。
而这一次,时参军跌坐于地,失声失语,却到底是没有哭出眼泪出来。
Ps:不行,这几天年末太忙了,得赶紧调整过来……新书期这种半疲惫状态可不行……自己都嗨不起来,难怪收藏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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