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轻眉招了招手,让医官过来:“你去熬药,什么安神止惊、镇静心神的,都只管熬。”
她让侍卫隔着衣裳使劲去掐自己的胳膊,掐得满头冷汗,红肿一片,又让人去卧房闹腾,把皇后的迷魂香取出来、撕破衣裳、将床帏、杯盏扔了一地。
宫里的内臣到的时候,公主府仍旧一片混乱、被官兵闯入的门窗大破着,卧房的布帛散乱一地,而在这凌乱中,穆轻眉正在被子里缩着,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掌箍的痕迹高高肿起,正被扶着用药……内臣吃了一惊,忙问:“殿下在喝什么药?”
医官编造出一箩筐症状,替穆轻眉答了。
便听内臣道:“圣上让您进宫一趟。”
宫里的状况本质上和公主府没什么差别,各人扮演着各人的角色,或哭或闹,没个尽头。
穆轻眉便在众人的期待中,顶着被打肿的半张脸、哭肿了的眼眶粉墨登场。
连礼都不行,径直扑到父亲怀里,哭:“女儿不要见到王皇后!女儿不要见到他们!”
她在这场戏里,是绝佳的受害者,有作为大晋皇女不容侵犯的身份为她撑腰;有贵为太子的亲兄长给她在朝堂卖力;也有大晋皇帝为自己的女儿爆发雷霆之怒。
她理所当然地调动起每个人的心疼;让他们为自己撑腰。
她不知道有人在最需要心疼的时候,长年累月地被人谩骂;在撑着一口气等父兄相救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被人丢弃。
大概是知道他得不来所谓的心疼,承兰好像永远没学会像穆轻眉一样该哭时哭,该闹时闹。
他总是笑着,便应对了所有的不公、回应了所有的冷眼。
那时候,他是真正的兰公子,是南楚皇帝的最幼子,母亲又是受尽宠爱的美人。
他是老来得子的皇子,年纪小得和他大哥的儿子差不多,没人会觉得他将来要继承大统。他自己,对政论、对朝堂,也提不起半点兴趣,成日里吟诗作画,品鉴金石,做的都是些富贵闲人的活。
可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承兰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不曾有那冷淡的一瞥,不曾做出高傲姿态,或者,不曾因那几张化作得来虚名,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若他平庸点、无能点、样貌丑陋些,是不是也能如他的父兄一般,得个侯爵,一辈子庸庸碌碌、却不愁生死?
过去承兰没能得到的怜惜,如今,他却都给了穆轻眉。
京城冯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圣旨说得模模糊糊,罪名也并不明确,然而,承兰却知道是因为什么。
与此同时,江夏郡的农民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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