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赵暄的传奇经历,自然就会说到王易为何会来醉仙楼。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环节,胡安也回了魂,跟六哥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王易今天的遭遇讲给赵暄听。
不说还好,一说王易就觉得满肚子憋闷气无处发泄,又连喝好几杯醉仙楼的玉堂春。
王易的酒量不行,之前在涞州县衙喝那点酒就醉的不省人事,这醉仙楼可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酿酒正店,所酿造的玉堂春可是酒中精品,绝不是燕西村两文钱四斤的寡淡酒水能比的,所以才喝了几杯,王易就有些脑子发懵,但幸好这杯子不大,所以还没到酩酊大醉的地步。
赵暄听完,也不禁有些愕然。这倒霉催的,怎地如此之巧?
不过糟心归糟心,好歹现在自己有钱了,心气也高了些,直接道:“算了,今科不中就不中,咱现在有了钱,又傍上了魏府台这个大靠山,干啥不行?!最起码,斜跨街那套房子,咱就不用发愁了呀!”
王易眼睛一亮,是啊,之前还担心钱不够,现在不就有钱了么?想到这里,他也乐了起来,拍着桌子道:“对对对,今天总算还有一件开心事,当喝一杯!”
王易与赵暄齐齐碰杯,一饮而尽。赵暄脸色如常,王易酒意上涌,连眼神也开始带着微醺的醉意。
不知为何,看见他们两人这样,胡安和六哥儿竟有一些羡慕和嫉妒---赵暄有钱就给王易买房,王易也毫不客气,将他的钱当做自己的钱,这种不分彼此兄弟情,若是亲兄弟便也罢了,但偏偏还是两个异姓兄弟,不管谁见了都会羡慕和嫉妒吧?
赵暄喝的兴起,拉着胡安和六哥儿也连喝几杯,忽然道:“这么开心的时刻,我真是太想羽哥和胤哥他们,易哥儿,你想不想?!哈哈,你估计还在想你的那套房子吧?怎地,想圆圆了?”
王易醉眼一扫,嘿嘿笑道:“都想。真想他们现在就在身边,也真想现在就告诉他们……”
“那就写封信叫他们一起来府城享福呗!”六哥儿忽然道,“反正就才半天脚程,我明天给你们送信回去,后天你们考完府试没准就能见到他们了,还有你的圆圆!”
赵暄鼓掌叫好,赶紧打开门,叫门口的小厮送来笔墨纸砚。
醉仙楼是高级会所,能在这里出入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文人雅士,笔墨纸砚是常备物品,很多人喝多了就喜欢写点诗词小令,所以连条案书桌都是一应俱全。
不一会儿,所有东西备齐,赵暄把王易从酒桌上拉了起来:“差点忘了,写信这事儿,当然还是你这读书人来。”
王易也不客气,撩起袍角在书桌前站定,拿起笔,轻轻在已经磨好墨的砚台上蘸了蘸,提笔就写了几句大白话,大意无非是赵暄在府城有了大际遇,身上已经有钱,让林老他们带上所有人到府城享福。
还真不是他胡吹大气,一百两纹银放在燕西村绝对算巨富,就算放在府城,他们也能做个小本买卖,好好经营下,未必不能过上比燕西村更滋润的日子。
写完这封,赵暄拿起来看,见王易在信中夸奖自己,很是得意,赶紧拿着墨迹未干的信笺去找小厮封好。
书桌前的王易,又开始写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写给圆圆的,自然不能像写给林老他们的那么大白话,总要显得庄重些,文言些,但又不能失了柔情蜜意。
想了一会儿,王易带着微醺的醉意,决定用他跟圆圆的定情瘦金体落笔:
“高君吾爱:
见信如晤。
虽只数日之别,却似有三秋未见,心甚念之……我在府城已有微薄资财,斜跨街购房之事当可无虞,君勿复忧心此事……若有闲暇,可随六哥儿来府城一见,当不负相思意。
王郎拜上。甲申年六月十五。
另,随信附上小令一首,以慰相思之苦。”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何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两页的信笺写好,王易从新扫视一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又用了标点符号,这臭毛病没喝酒还好,喝了酒又开始了。
他有心想撕掉重写,但仔细一看,这两页的字竟是他写了这么多年瘦金体以来,自我感觉最好的,点横钩捺都极具瘦金体该有的清雅脱俗,笔画间的金石瘦韵更是力贯纸背……这怎么舍得撕啊?
那边胡安和六哥儿却是等的不耐烦,正要走过来催促王易快些,却见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小厮急忙忙地走进来问道:“哪位是赌神高进高郎君?”
“噗嗤”一声,书桌前的王易先笑了。
真是恶搞,还赌神高进呢,咋不梳个大背头呢?
赵暄坦然接受这个称谓,起身道:“我正是。”
小厮脸上喜色刚露,就听见身后有人走了进来,一把推开小厮:“哈哈,高郎君原来躲在这里饮酒,王捕头还说你已离去……我就说嘛,关扑可还未结束,你身为赌神,怎能就此离开呢?”
进来之人身着文士长衫,小眼睛微眯,山羊胡是那么明显出众,正是李来的书办吕轻侯。
赵暄脸色一僵,正待说话,王易已经绕过书桌,在吕轻侯身侧躬身作揖:“晚生见过吕书办!”
正摸着山羊胡的吕轻侯定睛一看,顿时有些讶异:“咦,王大元?你怎地在此?”
王易咳嗽一声,解释道:“实不相瞒,高郎君乃晚生挚友,方才还说起吕书办。”
吕轻侯深蹙眉头,捏着山羊胡不满地道:“你早就来了?”
“晚生也是后来才到,”王易知道他不满的原因是什么,提前一步道:“方才之事,高郎君已与晚生说了,我也责骂于他……”
吕轻侯的神色变得缓和,小眼睛又眯了起来,看看赵暄又看看王易,道:“既然如此,抚军那里也有交代,大元且稍待……”
话音未落,门口又出现一人,直直对赵暄道:“高郎君你未走便好,府尊有请。”
赵暄脸色微变,却不敢说不去,只好拱手道:“有劳王捕头,小的这就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王易却一把拉住赵暄,对吕轻侯道:“吕书办,我想一起去拜见坐师,不知方便否?”
吕轻侯捏着山羊胡,微微沉吟便点头道:“你是抚军钦点的县案首,去拜见自然无妨。”一扫眼,又看见局促不安的胡安,冲他招了招手,“我记得你也是本届童生吧?且一起去吧!”
言罢就率先出门,往楼上走去。
王易和赵暄赶紧跟在身后,连刚写好的信笺也顾不上了。
……
醉仙楼是一座五层高的建筑,外表以青色为主体,内里却装修的富丽堂皇,且整栋楼除了地基和墙面,竟是少有用到砖石,榫卯结构的楼宇能修的这么宽大巍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是学中国古建筑的穿越者看到这栋楼宇,肯定是欣喜若狂,但对于王易和赵暄来说,可没心情和工夫去看这些东西。
赵暄方才说的时候,王易就隐隐感觉这场接风宴不简单。现在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王易缺乏急智,但不是不会思考的笨蛋。赵暄作为一个有头脑的富二代,各种高级别的酒会参加过不少,对那些在酒会上心怀鬼胎暗中争强好胜的事也见的多,开始可能不太明白,但跟王易讲解的过程中,他也隐隐悟出了一些东西。
李来调任燕山卫总督府军从官,虽然名义上是文官,但却是军职,理应由总督府出面办接风宴。可今天的接风宴却是由燕州府衙作为组织者,这定位本身就很奇怪。
其次,接风宴要请,应该也是裴督把新任军从官介绍给卫府的各级军官才对,可现在却是魏府台将李抚军介绍给府城的军商。
再者,魏府台让赵暄赢裴督帅的钱,这本身就是一种宣示,宣示他魏某人很不喜欢裴督帅。
综上所述,这接风宴说是鸿门宴怕也不为过。
王易和赵暄很忐忑,鸿门宴上刘邦可是有樊哙救驾,他们两个谁来救?
或者说,他们演的角色就是樊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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