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陈朝的军事区域划分有点类似于后世,民事行政区域划分是一回事,军事防区的划分又是另一回事。
燕山卫的驻防范围不仅仅局限于燕州府一地,而是包含了燕州、永宁州一部分以及定州一部分。因为燕州方向是燕山卫防卫的重点区域,所以将总督府设在燕州府城。
燕山卫,分前后左右中五军,称卫军。设总督、立卫府,统一管辖。卫军的主要职责是戍卫防御,分驻燕山的长城防线上,采用轮戍制,所有在籍甲士都要在卫军服役三年,然后再进行轮换。一般常备兵力只维持在两万人左右。
如果朝廷兴兵,会在上京组军府,设督军一人,对朝廷方略做统一指挥,卫府进行配合。
为了防止卫军不听军府督军号令,所以组了军府之后,会从上京调来禁军做进攻性作战。禁军到了燕山后,一般会维持原卫军体制不变,由卫府下达征召令,将所有在籍甲士召集起来编入禁军中,随同作战,这时候整个军队就被称为禁卫军。
不过也不是绝对,像燕山卫这种直面胡竭人的第一线,卫军的组成成分颇为复杂。除了卫军正常的五军之外,还有从各省轮戍调来的轮戍军,以及犯人组成的边军。边军的主要职责就是守在长城各个烽火台上,作为示警用,待遇也是最差的。
所以,现在的燕山卫总督府,其实主要由三种兵力组成,卫军、轮戍军、边军。其中卫军大概有一万五千人,轮戍军最少,只有四千出头,边军最多,将近一万八千人。
这么多兵士中,轮戍军最单纯,因为他们的轮戍期只有一年,然后就会回乡。
边军最苦,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犯了事的刑徒,北地州府只要被判了流刑的,大都会被送到燕山卫充当边军,对待这些人,怎么可能好吃好喝供着?不饿死就行了。
卫军则是待遇最好的。但仔细区分一下,五军中也有心腹嫡系和杂牌军的区别。
因为历史遗留和军事需要等原因,燕山卫前军、右军和后军的将官是元丰元年那场大战之后遗留下来的禁卫军将领,他们在未军府的时候,自然是听从卫府的军令,但如果军府组建,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听命于督军。而左军和中军,则都是裴荣从赴任时带来的老部下。
这种区别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毕竟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齐心协力共抗外敌才是常态。
不过,在某些时候,这种区别对待就很明显,比如总督府今晚举行的宴席,就只有左军和中军的将官派人来“关扑”,其他三军根本没接到邀请。
当然,这也与裴荣宴请的客人有关。
永宁卫府录事参军司马杰,关宁道四品参议刘敬岑,以及户部钱粮司司曹龚路,这三人就是今天的主宾。
这三人身上的职务各不相关,却又偏偏同时在燕州府,为何?只因朝廷两年前便定下了草原方略,去岁就进入了实施阶段,这三人分别代表各自的职能部门,来燕山做前期的协调工作。
此次的草原方略需要永宁卫出兵,需要关宁道协防,更需要户部钱粮司供给粮草,每一个环节都已经开始运作。甚至龚司曹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燕山,足足在燕州待了半年。
七月中旬杨牧就会抵达燕山,他们三人与燕山卫府的前期协调事宜也即将告一段落,临别在即,裴荣宴请他们作为饯别,这都是官场上应有的礼数。
……
赵暄对坐在侧首的王易譬说了今日宴会的主要参与者。
这里是总督府前厅右厢院落的天井里,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写着数目的各色绸布条子,与一刻钟前热闹喧嚣的场景有天壤之别。
天井周围挂着方格纹路的灯笼,周遭摆放着绿色盆栽,天井的地面上有些潮湿,青苔都长满了。之前应该是有仆役洒过水,所以显得有湿泞,正散发着一股霉味。
赵暄一边整理桌上的绸布条子,一边继续道:“刚才输的最多的,应该是左军,哟呵,快一百两了。”
王易提着毛笔在本子上记录,抬头望了望天色,嘟囔道:“还说叫我来吃酒席,原来是做会计,早知道就回客栈了……”
赵暄嘿嘿一笑:“这不是让你开开眼界嘛……你还没见过武陈朝真正的高门大户吧?你看,这不就见着了吗?”
说到这个,王易直撇嘴。
燕山总督府位于府城西北角,靠近广武门,是一座六进九折的大院落。大门朝东开,进门就是一个长百步,宽六十步的校场,校场西面是马厩和杂役房。校场西南角是一个拴马石和一面立起的大纛,上面用隶书写着“武燕山卫裴”五个鎏金大字。大纛正对着是总督府的前厅大门,斗拱飞檐,“忠勇无双”的黑色石匾就嵌在那里,气派无比。
再往里走是前厅大院,左右两侧有成套环连接的厢房。从前厅绕过蟠龙影壁和朱红的梁柱大门,是总督府最紧要的中堂天井,左右两侧有白虎节堂和玄武节堂,此乃总督办公的地方。再往后就是家眷居住的后堂了。
如此气派的高门大户,的确很少见,可这跟王易有半毛钱关系吗?他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大门边的侧门,进门以后还没在校场上走上十步,就拐进了右厢天井,这算哪门子开眼界?
似乎是看出了王易的不满,赵暄没脸没皮地笑着说:“先把该收的钱收了,晚点自然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权贵怎么宴客的。说不准,比韩熙载也不遑多让呢!”
眼前这些绸布条子,就是那些人送的随礼---当然,还是派代理人过来,以关扑的形式送。
这次来参加送行宴的人显然不多,出手也没那些军商大方,王易统计下来,也就左军军将韩宝朋“送”的最多,足有一百两,其次是中军军将马日田,有八十两,最少的是魏府台,才五两---代理人居然还是王琛王捕头。
“这些人的名字取的,怎么这么没水准啊!”王易一边记一边吐槽。
赵暄道:“都是些军中将领,之前的名字估计跟洪老七差不多,能有大名就不错了,呶,你看,这还有个叫武大的呢,也不知道头上绿不绿。”
王易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卫府右军军从武大”六个字。
“还真有人叫武大啊,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个弟弟叫武松……”王易也笑了,记下问道:“这个右军军从是个什么官?”
赵暄想了想,道:“好像是李抚军那边派来的人,应该是个军从卫吧。”
“哦”了一声,王易不再问,问了估计赵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日的送行宴上,李来也参与了,方才吕轻侯还过来转了一圈,看见是赵暄和王易在这里关扑,只是微笑点头,就又回转了前厅。
此刻,前厅那边丝竹管弦的声音还在隐隐传来,王易凝神听了片刻,对赵暄道:“你这马子的技术可以啊,我才说了两遍,已经将曲子弄的像模像样!”
赵暄得意一笑,转而又拉下脸:“什么马子不马子的,难听……红粉知己,OK?”
王易举手投降,笑道:“好好好,口误,是红粉知己。”环顾一下四周,道:“咱们总不能在这里等宴会结束吧?叫我来总要搞两口吃的啊!”
赵暄也觉得肚子直叫,将绸布条子往怀里一揣,便带着王易往后走。
他们走的是右厢通往中堂的石子路,两边不时还有丫鬟仆役穿梭,过了右厢往里便是后厨,厨房里油烟弥漫,各种切菜剁菜炒菜声不绝于耳,端着菜盘捧着酒壶的丫鬟仆役似跳舞般从他们身边走过,豪门富户的宴席,果然是不同凡响。
见后厨的前院里还有一头宰杀好的牛,以及三头剖开胸腹,还没来得及收拾妥当的猪,王易有点咂舌:这宴会得搞到几点才能结束啊?
“暄哥儿,你怎地也来这里了?”柳瓶儿端着菜盘从前厅过来,看见他们站在后厨边的回廊上观望,便走过来道。
赵暄赶紧上前:“好瓶儿,哪里有吃食啊?我都饿坏了。”
柳瓶儿抿嘴一笑:“你们还未吃过吗?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她把菜盘往院里的汤水盆里放下,转进后厨,不多时便端出两大海碗的白米饭,上面还铺着肉汁饱满的红烧肉和油光水滑的青菜。
“好瓶儿,还是你最好!”赵暄赶紧接过,塞给王易一碗,就近找了个地头蹲坐下来大嚼。
王易看他那样子,不由苦笑。赵暄穿的衣服方便随处蹲下,他身上可是儒常服,头上还戴着文士冠呢,怎么蹲啊?
柳瓶儿看出了他的尴尬,贴心地从后厨里又搬出一个条凳放在院中,示意他赶紧坐过来,别在回廊上站着堵路。来往的仆役丫鬟都忙,还得避让着他,着实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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