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的那一刻，林耀先的那些学徒到了，足有三十四个。
清一色的十五岁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身上穿着青衣小帽，手里拿着还没修剪打磨完全的棍棒，一个个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德先社大弟子金祖铭也在，小长脸因为害怕皱巴在一起，但还是要摆出大弟子的无畏模样，那样子简直令人发噱。
林耀先给德先社的弟子起名字也没啥能耐，只能照搬老郭的那一套，找了“光宗耀祖、云鹤九霄”八个字做字辈，德先社大弟子就混了个祖字辈。
看着这些少年郎胆战心惊，但又挺胸抬头的模样，王易有点于心不忍，拉着林耀先道：“这都还是孩子，放在以前，这是鼓动未成年人打架斗殴，是要坐牢的呀！”
林耀先不屑地说：“孩子个屁啊，我的大弟子连娃娃都有了，其中好几个也都讨了婆姨咧。”
王易哑然。
郑晓岚也凑过来说：“要不，还是别让他们去了，一个个还这么小，我当初这年纪的时候还在上初中呢！”
“初中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啊，我那会儿跟人扫街去学古惑仔的时候也是这么大！”林耀先很是唏嘘地感叹，“现在老咯！”
看着他嘴唇上胡茬都没的嫩脸，郑晓岚简直想抽他。
这时，司成脚步轻缓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望着这边，神色很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少了大拇指和大脚趾的他其实跟废人无异，林耀先让他在德先社也就是负责管理一下秩序，具体的活都没让他做。这次也就是一下子召集了这么多学徒，把他也给惊动了，不然根本不会想让他知道这事儿。只是他走的慢，所以现在才到。
“成哥儿，你咋地也来咧？”林老赶紧上前，想要搀扶一下司成。
司成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对林老道：“没事儿，你们忙，我就坐在这看看。”
林老搓着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尽管只是拿着棍棒，去冲击三清堂也不至于跟胡羯人战场搏杀那般凶险，毕竟这只是街头斗殴的范畴，但让这些少年去做这种事，林老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林耀先一再强调他们不是少年，也让林老别拿现代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人，十六岁的男人在大武朝已经开始要纳税服役，是朝廷都认可的壮丁了，要是胡羯人再次入寇，这帮少年被编入民伕序列也是可能的。
按照这个角度去想，王易他们倒是能够说服自己的心。
“胤哥呢？”
见人都到齐了，林耀先忽然问道。
林老楞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李胤所住的房屋方向，奇道：“他说回去换身衣服，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我去看看！”郑晓岚往后院走。
林耀先“嗯”了一声，转身对金祖铭说：“等会儿你一定要奋勇当先，这事关我德先社能否在府城立足，必须全力以赴。”
金祖铭咬着牙，不住点头。
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司成依靠在门边的身体一振，起身开门。只见王琛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林老见到王琛，赶紧快步上前作揖：“王都尉，你可来了？府台如何说？”
王琛面色沉郁地说：“林老，十分抱歉，我没见到府尊，倒是见到了两位同僚，他们听闻此事，所以特意赶来，看看是否能有尽绵薄之力的机会。”
林老睁着老眼望去，王琛身后的两人已经紧走几步上前，抱拳道：“见过林老！”同时也向王易抱拳：“见过王公子！”
林老看他们两人面熟，但一夜没睡，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含在嘴边的名字愣是喊不出来。
王易也是奇怪，这两人一个清秀似女人，一个矮壮如猪猡，自己似乎从没见过，他们怎么会向自己行礼呢？
他问：“你们认识我？”
林老直到此时才想起他们是谁，立即道：“呀，原来是夏山与武大两位都尉，瞧我这眼神。”
林老赶紧给王易介绍夏山和武大是李来的军从卫，上次在燕西村与胡羯人血战时，他们还当队头，跟李化羽并肩战斗过。
虽然夏山跟李化羽早就有过交集，但真正与王易见面却是第一次，因为李来的关系，所以他二人对王易先行礼问候也是正常。
王易弄清了关系，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恩师回来了？”
夏山摇头：“没有，抚军还在蔚县。我兄弟二人是遵抚军之命回府城办事，恰巧在府衙见到王琛，得知赵郎君被贼人所掳，所以特地赶来。”
王易正想表示感谢，夏山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之前也是在坊间厮混，与三清堂的秦堂主也是相识，相信他们或许不知道赵郎君与府尊及抚军的关系，我想找秦堂主作个保，不知可否？”
王易收起笑容，心中沉吟。
赵暄现在的“郎君”之名可谓名副其实，毕竟身上背了个宣化郎的八品官身，即使是个军官身，但也算官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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