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陆港的渔民不知道从何时起,经常能看到一个白白瘦瘦的男孩子,有时候和老周在一起,有时候等他们出海归来,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各种各样的海货。
孩子叫肖离,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银发的老婆婆,姓白。平时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两人就住在港口西边的那座孤零零的瞭望塔里。那座塔里原本有个很老的守塔人,几年前病死了,之后就一直没人住,空悬在那里。
混的熟了,肖离经常会给他们帮忙,有时候是帮着挑拣太小的鱼虾,重新扔回海里,有时候是帮着将不同的海货分门别类的放进蓄养盆里,这些对于别的孩子来说又腥又脏的活计,肖离倒是干的不亦乐乎。
渔民们很喜欢他,每次干完活都会给他几条鱼,一些生蚝青口贝什么的,肖离会很认真的行礼说谢谢,然后飞快的跑回瞭望塔。
“婆婆婆婆,你看,今天捕鱼的大叔们又给了我好多东西,咱们晚上有好吃的了!”
肖离兴冲冲地爬到最顶层,这个环形的废弃空间已经被布置的有模有样,不但有木床,还有饭桌和梳妆台。尽管都是一些旧的东西。四周原本漏风的窗户也已重新修订好,看着和别人家的房子并无二致。
白婆婆背身站在窗口看着茫茫大海,好一会儿才会转过身来,对他轻轻点头,眼神中透着浓浓的雾气。
肖离总觉得,白婆婆好像藏了很重很重的心事,但她从来都不说,他也不敢问。她对他不亲热,也不算冷漠。他知道自己是白婆婆从海边捡回来的孤儿。
对于孤儿,肖离并没有特别深的概念,只是每次看到卫陆港其他孩子和父母其乐融融的画面,他内心深处会有一些嫉妒和孤独。但和白婆婆在一起,他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何况白婆婆知道那么多故事,她身上佩戴的“寸镜”里,好像藏着无穷无尽的奇妙东西。
“明天开始,每天日出之时就去塔顶打坐,按照婆婆教你的方法,一直到日落才可以下来。”
白婆婆忽然说道。
肖离挠了挠头,想着那该多无聊,但他并不敢反驳,只是歪头问,“那……要是内急怎么办?”
白婆婆冷哼一声,手中的鸡头木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你不是跟这附近的孩子比赛‘迎风尿三丈’么?怎么,现在跟婆婆面前装斯文了?”
肖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同时,他又一惊,白婆婆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去把拿回来的生蚝刷干净,加点盐和葱花蒸熟,你自己全部吃了。”
白婆婆说着,起身去处理那条石斑鱼,却听肖离不解地问道,“婆婆为啥总不吃?”
“我又不用‘迎风尿三丈!’,况且这东西你多吃一些,有助于你‘迎风尿四丈’!”
肖离不知道白婆婆说的真假,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想到一直困扰的问题,又问,“婆婆,为什么你姓白,要给我取姓肖呢?”
“你哪来这么多狗屁问题?”
白婆婆回身瞪了肖离一眼,眼见肖离灰溜溜的蹲下来刷生蚝,她顿了顿,才淡淡的说道,“我乐意。”
这夜过后,肖离就按照白婆婆所说,每天日出前去塔顶开始打坐,直到日落时分才下塔。除了雨雪雷电等极端天气外,从不间断。
这期间,白婆婆开始教他算术。
算术,并不是简单的数字加减法,而是一种入门的算学。从飞鸟游鱼非常规的行动路线,推测天气的变化,到光影角度移动推算精准的时间,再到飞花落叶降落的速度,演算出最终的降落地点……这些对其他孩子来说显得十分枯燥,甚至有些过于高深的东西,在肖离这里简直像是找到了最好的游戏。
除了看书、学习、冥想之外,每天在塔顶俯瞰大海的美景,以及往来船只动态,都让他感到高兴。
天气好的时候,特别是云层很薄的时候,能看到很远很远的海上,似乎有一座小岛,据说那里盛产一种叫“榴莲”的水果,臭不可闻,但吃起来却异常香甜。
对于卫陆港的渔民们来说,港口少了一个小跟屁虫,塔顶却多了一个会帮他们指引方向的少年。特别是天气突变导致视野受限,迷糊了家的方向时,瞭望塔上的少年,就会用力挥舞手中的彩旗,为他们指引方向,平安归来。
他们都很喜欢他,有时候特地会划船绕到这片水域,和他远远地打个招呼,双方扯着嗓子说话。比如今天捕到了很多生蚝,记得待会儿下来拿,又比如老杨头的孙女老是念叨你,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有意思就赶紧去叫声老丈人……
肖离的回答通常都是一个字,要么是“好”,要么是“滚”。
日升日落,时间在飞快的流逝,肖离也在飞快的长大,原本白净的像是书生般的孩子,看着越来越像是小黑炭般的渔家少年。
转眼,肖离十五岁。
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风浪也大,港口的船只大多数都选择了停航,一溜排的大小船只,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早上白婆婆去镇里了,说要傍晚才能回来,所以肖离偷得空闲,下了塔来在海边闲逛,老远就看见杨老头的孙女杨小丫飞也似的跑过来。
“怎么了,跑这么急?”
肖离隔了一丈远的距离开口问道。小姑娘年龄与他相仿,自小在海边长大,所以小脸蛋终年红扑扑的,像是李子似的。这里的渔民常常爱拿她和肖离开玩笑,乱牵红线。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弄得小姑娘每回看到肖离都羞的抬不起头。
但今天不一样,杨小丫头抬的很高,眼神里满是焦急。
“肖离,老周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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