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凤年这个官员和戏文话本上描述的那些官员不同,那些家伙只有满腔热血,不谙世事,对衙门运作极其陌生,对于人心毫无了解。
那样的官员,只能作为没有丝毫灵性的木偶泥胎摆放在祭坛上,起不到半点作用。
张凤年是小吏出身,熟悉衙门运作,对小吏们欺上瞒下那一套熟得不能再熟,也就不受欺哄,他虽然是木偶泥胎,却是有着灵性的木偶泥胎。
这样的存在,是有着生杀大权的!
他上任以后,整个衙门的气息也就变得肃杀起来。
官吏们行事变得规矩起来,做事也不再相互推诿,哪怕是行走的脚步不经意地变得快速,整个衙门,很难听到玩笑打闹声。
私下里,可谓是怨气沸腾。
然而,当面却只能战战兢兢。
原因很简单,那些公开敢和张凤年对抗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被免职的,被惩罚的,已经有着好几个,之后,没人再敢那样做。
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朝代,所有的官僚阶层其实都差不多。
大多是得过且过,无非是混碗饭吃。
什么为民请命,什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什么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全都是连自己都不信的废话,不过是喊在嘴边的口号。
说一套做一套,无利不起早,这才是大多数官吏的操守。
对这些官吏来说,张凤年这样的异类也就是所谓酷吏,是最难相处的家伙。
表面上,张凤年好像得罪的是渠县衙门,只是在整肃官场风气。
实际上,他得罪的是整个渠县的民。
嗯,准确地说,是加了引号的“民”。
因为吏可以升任为官,所以,大魏的吏也都有着各自的背景,他们大多来自本地大族,哪怕不是大族出身,也和那些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地方上做事,不和大族搞好关系,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其实,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朝廷相当于是一面旗帜,大族们需要这面旗帜来压榨真正的小民,来获取利益,而朝廷也需要大族出钱出力,完成赋税,完成徭役。
只是,人这东西有着贪心,有着贪念,欲望是没有底线的。
很多时候,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只要当地官员不称职,又或者同流合污,大族们也就会上下其手,损害朝廷和百姓的利益,壮大自身。
这是一种本能,甚至,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渠县也好,清河县也好,都是如此。
这些家伙,最怕的就是遇见张凤年这样的官员,有着大义名分,有着做事能力,甚至嫉恶如仇,对法度和律令极其执着,非常讲规矩,绝对不会对某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半个月前,确定树立了权威的张凤年展开了大清查。
县衙六部,甚至驿站和牢狱全都接到了命令,二十天为期限,如果,到时候账目和库存仍然对不上,仍然有着弊案,有着贪腐,就不要怪他出手无情。
除此之外,他还雷厉风行,处置了好几个犯法的大族子弟,全都依照律法处置,不讲半点人情。
为什么?
那些家伙对此也有着不解。
不是应该通过公开和私下的接触,表达彼此的立场,相互做出一些让步,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好度过这三年吗?
大族们获得利益,官员获得政绩。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然而,张凤年却拒绝沟通,按照自己的意志一意孤行。
所以,他们才会忍不住问,为什么?
其实,他们不明白,每一个官员都有着自己的行事风格,张凤年之所以被贵人赏识,也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做事风格。
有人在上面注视着他。
他不可能改弦易辙,那样的话,人家可以让他直上青云,也可以把他打落尘埃。
在弱小的时候,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要想改变,必须拥有改变的资格。
当然,那些家伙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因为理解而配合。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忍受三年?
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们铤而走险了,在整个有着超现实存在的世界,哪怕是官员,哪怕是有着王朝气运庇佑,也做不到诸邪辟易。
莫名其妙死在任上的官员不知有几。
就在张凤年刚刚坐下那一刻,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挂在门上的那根红绳无风自摇,青铜铃铛同样如此,狂响不止。
来了!
张凤年依然端坐着,表情肃穆。
屋内一角,盘腿而坐的青蚨徐徐起身。
身侧摆放长剑匣中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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