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雪花纷扬,白雪皑皑的草原上,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上演着。
四千多大黎骁骑被追杀了大半夜,如今只余两千骑,而且已如穷巷之兽,覆灭在即,唯有拼死一搏!
三千北蛮轻骑,依阵型之利,一人双骑之便,轻轻松松便将四千大黎骁骑追得狼奔豕突,而且歼敌近半,此刻自然士气高昂,战意冲天。
两军短兵相接,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啪哒……啪哒……”
“希津津……希津津……”
铁骑交错,蹄声杂乱,嘶鸣声声似怒吼。
“平碰……平碰……”
金铁交击声声响,寒光耀冰雪。
“啊啊……呃啊……”
惨嚎声此起彼伏,不觉于耳,血雨漫天飞舞。
“杀!杀啊……”
李汗青陷在乱阵之中,早已浑身浴血,神情狂乱,根本分不清哪是敌哪是友,只知策马挥刀,见人就砍。
“杀……”
不知厮杀了多久,也不知砍翻了多少人,手臂早已有些酸麻,声音也已沙哑,但是当对面一骑迎面杀来时,李汗青还是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就挥刀劈了过去。
“碰……咔嚓……”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过后,毫无意外,对面那蛮子骑兵的弯刀便被削去了一大截。
“哇啦……”
那蛮子一惊,身子一仰,堪堪避过了李汗青去势未竭的刀锋,随即手一扬,手中半截弯刀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射向了李汗青。
你大爷!
那断刀在李汗青眼中不断放大,让他心底寒气直冒,连忙就要撤刀抵挡,奈何,身体早已透支,酸麻的手臂根本来不及缩回来,那截断刀便已到了眼前,“噗”地一下就砸在了脸上。
“呃啊……”
李汗青只觉脸上一麻,便被砸得仰面便倒,心中虽然大急,却半点而反抗的力道都没有了。
“呼……”
身体往马下坠去,脸上火辣辣地疼,脑子混混沌沌,恍惚中,李汗青好似听到了风声从耳畔吹过。
要死了吗?
一丝即将解脱的轻松敢突然从心底涌起。
这该死的宿命之旅终于要结束了!
他们还在厮杀呢……好多的血啊……
恍惚中,喊杀声依旧在脑海里回响,血光依旧在眼角的余光里飘飞。
可是,我就要死了……
丝丝悲凉不知从何处涌来,好似一丝丝波澜涌上了心头,转瞬就汇成了翻涌的巨浪。
可是……
我的宿命之旅才刚刚开启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我的人生还没有精彩过,怎么就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可以!
不可以死!
随即,那翻涌的巨浪迅速化作了满心的不甘。
老子不可以就这么籍籍无名地死去!
绝对不可以!
“嘭咚……”
可是,脑袋已经砸在了地上,稍微清醒了些的脑子顿时嗡嗡作响,让他痛苦得忍不住放声嘶吼,“啊……”
“风……雷……动……”
混沌的脑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副画面突兀地显现:尸山血海里,一个身披兽甲的巨人正在乱阵之中挥刀劈砍,一柄三尺长刀化作嚯嚯刀光,似有雷霆之怒风暴之威,所过之处,杀意冲天,血肉横飞!
那刀……
李汗青看不清那刀,却有一种明悟……那柄刀一定是刑天!
刑天!
李汗青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手,刑天好似还在手中。
“风雷动……”
李汗青想睁眼去看看刀是不是还在,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好似正要雷霆在脑海里炸响,正有风暴在身周席卷,转瞬之间,心底脑中只剩下了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回荡,“雷如怒……风如狂……潇潇血雨,冲天阙……”
“啊……”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脑中回响着,让李汗青直欲发狂,让他忍不住放声嘶吼着,“啊……啊……”
他想伸手抱头,可是,手好似已经不见了,头也不见了,整个身体好像都不见了。
“啊……啊……”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只能继续放声嘶吼着,“啊……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慢慢消散了,李汗青浑身一松,停止了嘶吼。
他好似又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好像是站着的。
他好似又感知到了自己的手,手中有刀,是刑天。
他睁开了眼,视线里却是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清楚。
脸上好似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流淌进嘴角,有点甜,好似又有点咸……血!
李汗青猛地惊醒了过来,连忙就要伸手去揉眼睛,却只觉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次失去知觉。
夜色渐浓,木犁城中还残留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但,一座座黑色帐篷已经搭好,鳞次栉比,井然有序,袅袅的炊烟中隐约夹杂着马奶酒的香气。
此刻,这里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北蛮人!
骁骑大将军带着六万大军在城北被四万北蛮铁骑全歼,城中空虚,随即被攻陷。
“愚不可及啊!”
城中,北蛮大军的中军大帐里,青衫文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端坐几案后,手捻一枚黑子,低头看着面前的棋盘,轻轻地摇了摇头,“撵狗入穷巷,狗尚知调头反扑!更何况……你们撵的是大黎骁骑?”
说罢,青衫文士轻轻地落子于棋盘中,随手又在棋篓里捻起了一枚白子。
“先生教训得是!”
而在几案前,那个要带韩百里见故人的北蛮将领头颅低垂,满脸恭敬之色,“是学生用人不当,不该让赫连烈去执行这次任务!他……太性急了。”
“赫连裂?”
闻言,青衫文士轻轻地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风轻云淡,“杖二十……先记下吧!”
“是!”
那北蛮将领连忙抱拳躬身,“多谢先生!”
“庆之!”
青年文士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柔和,“虽然我军已经占局了先机,但是,万不能轻敌自傲啊!”
“是!”
那被称作“庆之”的北蛮将领连忙又抱拳躬身,“学生谨记在心!”
“好了,”
青衫文士轻轻地摆了摆手,“去将我那位故人带进来吧!”
“是!”
闻言,这位在韩百里面前嚣张跋扈的北蛮将领如蒙大赦,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出了大帐。
青年文士收回了目光,低头看了看一旁火炉上正香气四溢的银壶,嘴角轻轻一扬,“一直残军竟能杀退赫连裂……倒有些意思!”
“先生,韩柱国带来了!”
话音刚落,帐外便响起了了先前那位北蛮将领的通禀。
“让他进来吧!”
青衫文士神色一整,坐直了身体。
帷幔被撩开,韩百里慢慢地走了进来,随即,帷幔再次垂下,那个北蛮将领并没有跟进来。
韩百里脚下好似有千斤镣铐,艰难地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端坐几案后满脸笑意的青衫文士,神色阴沉不定。
“韩叔叔,”
青衫文士笑容可掬地迎着韩百里的目光,轻轻地开了口,“他乡遇故知,怎么就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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