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情是真的,冷酷也是真的,她实实理解不了他。
快醒来时,令狐蓁蓁听见紫极君在低声说话:“那日离开太上脉,有个不认识的修士给我一包东西,里面是令狐蓁蓁的画像,提及她正在东之荒汤谷一带,署名是仙圣。我是复仇心切……唉,想不到……”
秦元曦的声音很轻:“晚辈曾在青州见识过仙圣的两名手下,他们身上有许多仙门绝学的符纸。晚辈猜测,仙圣恐怕在各大仙门内都有安插类似姜师妹这样的受操纵者,一则可以了解仙门隐秘,二来还能收集绝学……”
惊呼声骤然响起,季远急道:“老九?你怎么了?”
令狐蓁蓁想睁眼,却动不了,脑壳里一直嗡嗡乱响,累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只听紫极君惊道:“秦小友体内似乎有无数寒气,他是以风雷魔气与之抗衡炼化?此法好生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性命堪忧!”
季远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老九术法天赋是最好的,肯定没事!”
这与术法天赋无关。紫极君缓缓摇头,那些黑雾般的风雷魔气与寒气混杂,且其中裹着生魂,他那是白日离魂了,情况很不妙。
他温言道:“我替他暖一暖经脉,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季远嘀咕:“你不喊打喊杀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老人家……你不会还要再动小师姐吧?我可不会让你得逞!”
令狐蓁蓁觉着床帐被“呼啦”放下,他一屁股坐在床边:“我就在这边守着。”
紫极君的声音听来犹如叹息:“想不到令狐羽害我,更想不到他后人却救我,这一番恩怨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做什么。”
看来令狐羽的仇家里也有讲道理的人。令狐蓁蓁心中一松,又一次陷入昏睡。
季远犹在暗含警惕地盯着紫极君,忽闻客房门被敲响,外面的人并未等开门,毫不客气走了进来,正是背着顾采的沈均。
“怎么一个个面无人色?”他张口就近乎嘲讽,“那老头怎么也在?被他打的?”
季远一下蹦起扑过去,他这辈子头一回见着沈均如此高兴。
他花了快小半时辰也没能让沈均和顾采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是紫极君实在听不下去,简明扼要地将经过讲述一遍,二人终于恍然大悟。
顾采精神有些萎靡,声音虚弱:“我收到姜师妹传信,说想来大荒找一件天财地宝送给师尊当寿礼,我便陪她去了北之荒。三日前她突然半夜来我房中……”
说到这里,这位一向有点憨的年轻修士罕见地露出一丝赧颜,声音更低:“我毫无警觉,被她出手重创,好在没伤着要害,见她一路奔逃,我便勉力追在后面,后来体力不支晕死过去,多亏不平兄路过相助。”
沈均淡道:“谢字说一次就够了。”
话音刚落,却见一直昏睡在角落软塌里的姜书一骨碌起身,满面惊恐地四顾,待望见顾采与紫极君,竟“哇”一声大哭起来:“我没杀你们吧?!我梦到我朝你们下手!”
梦?
紫极君安抚询问了半日,她终于颤声道:“我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稀里糊涂地做许多没想过的事。显之师兄说我传信叫他去大荒,可我之前真的没想过。好多事、好多事我都迷迷糊糊的……本来觉得不该这样,可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师尊,显之师兄,我这个人是不是太糊涂太笨了?我真的没杀你们?”
顾采和紫极君几乎异口同声:“当然没有。”
她似乎信了些,闭上眼喃喃:“那就好,不然我拿什么脸见你们……”
紫极君不由暗暗叹息。
当年徐州闹妖患,百里内几乎无活人,姜书是他在草丛里抱回的孤儿。其时他也曾疑惑,那荒烟蔓草遍地枯骨的地方,怎会有白白胖胖哭声响亮的婴孩?如今看来,正是仙圣的刻意安排。
盘神丝有缘者须得家道败落,父杀母,养育恩人惨死,加之出生在雷雨夜的子时,确然都可以人为促就,仙圣甚至留了一手,好让仙门不生警惕,若非那令狐后人以别致法子驱赶仙圣,姜书便要亲手铸下大错。
操纵旁人到如此地步,闻所未闻,而亲手虐杀养育恩人又何其残忍,仙圣此人实实冷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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