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诚言的此次寻亲之路,刚刚开始,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他手中只有雷泰,或者说雷镇山这条线索,原本来天津就是撞运气,再因为仇家白老头的缘故,他还不能在外面随意打听,只好暂时放弃,转而把精力投入到解决伪市长潘毓贵的事情上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开始跟踪和调查潘毓贵,准备寻找对方的破绽。
天津市公署的办公室里,市长潘毓贵推开玻璃窗户,看着楼下公署外面,手举着标语,高呼口号的大批人群,气的脸色铁青,眼睛里都在冒火。
这些人高呼着“潘溜子滚回北平”,“潘毓贵祸国殃民”的口号,声音此起彼伏,沸沸扬扬,市公署的办公人员,还有周边的围观市民,甚至就连不远处的警察和巡警们也是袖手旁观,都像是在戏院里看戏一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眼前这一幕,简直是直接在潘毓贵的脸上扇巴掌,他气的暴跳如雷,却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秘书快步走了进来,语气无奈的向潘毓贵汇报道:“市长,警察局那边打不通电话,我已经通知宪兵队过来驱赶,可是对方说,需要时间,让我们耐心等候……”
话还没有说完,潘毓贵就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窗外,大声骂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们都是蛇鼠一窝,找他们有什么用?简直是猖狂至极,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想要逼我走,痴心妄想!我要向土原将军汇报,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着潘毓贵此时已经气的失态,秘书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站在一旁,听任市长发泄心中的愤怒。
原来潘毓贵这一次能够担任天津市市长一职,也是几经周折,非常的不容易,引发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没有平息。
半年前,华北方面军军部以行事不力为由,撤去了前任天津市市长的职务,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中将马上就推荐自己的亲信,原北平市警察局长潘毓贵,担任天津市市长一职。
天津的经济发达,物资充足,不仅是中国北方金融和贸易的中心,同时也是日本华北方面军经营多年的老巢,各方势力都试图在这里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从中捞取更多的利益,所以天津市市长的职务,一向都是政治势力竞争的焦点。
于是土原敬二的推荐,遭到了另一派势力的强烈抵制,这派势力的代表人物,正是天津驻屯军司令官田代一郎中将。
田代一郎作为驻守天津的军事长官,自然视天津为自己的势力范围,绝不容许土原敬二插手其中,他也极力推荐自己的亲信,天津市警察局局长刘熙明,来担任市长职务。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到最后,还是土原敬二占了上风,毕竟他作为日本第三代特务头子,华北军方的实力将领,在军部里的地位是要高于田代一郎的,影响力也要大出许多。
结果一场角逐下来,潘毓贵得以胜出,便兴冲冲的从北平来到了天津就职,并且一上任,就按照土原敬二的设想,开始大力发展毒品贸易,疯狂搜刮民间财富,吃相贪婪,行事毫无顾忌。
可是他这样做,却再次严重影响到了另一方势力的利益,因为天津的毒品贸易,一向是掌握在本地青帮的手中,天津所有的烟馆和玛啡馆,都是青帮的生意。
而青帮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本身的势力庞大,当然也是凭借着官匪勾结这个老套路,有本地的官方力量在背后撑腰,天津市警察局局长刘熙明就是他们的大后台,也就是说,再追根溯源下去,他们背后的大老板,就是驻屯军司令官田代一郎中将。
这些人每年都要从这些黑色收益里,抽取巨额的利润,如今看到潘毓贵的吃相如此难看,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吐出口中肥肉,于是两方势力之间,明争暗斗,纠纷不断,并有越演越烈之势。
潘毓贵虽然背靠着土原敬二这座大靠山,可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面对本地势力的疯狂反扑,实在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开设的多家吗啡馆,都被青帮混混们上门打砸,搞的都无法正常营业,现在又干脆组织人马,堵在市公署的门口示威,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潘毓贵在本地也不是一点势力没有,首先就是天津特高课,这是他最坚定的后台,天津特高课课长铃木英助大佐和潘毓贵更是多年的好友,于公于私,都是无条件的支持潘毓贵。
其次就是潘毓贵有当年组建便衣队的经历,这支便衣队都是天津日本租界里的无赖混混,虽然后来大部分都被遣散,但还是留下了一些骨干,如今又死灰复燃,所以在日本租界里,潘毓贵还是有一些可以动用的人手。
只是这些人一出了日本租界,就没有了和青帮抗衡的能力,潘毓贵目前只能寄希望于特高课出面,把外面的这些示威人群驱散,不然这脸面上太难看了。
而这个时候,一直跟踪监视潘毓贵的许诚言,正坐在市公署外面街道旁的一家咖啡馆里,守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没想到在天津抵制潘毓贵毒品贸易的,不是真正受害的天津市民,反而是眼前这些流氓混混,而且组织严密,搞的场面这么大,就连一旁的宪兵和警察都在推波助澜,一场狗咬狗的闹剧,真是一场又滑稽又可笑。
这时耳边又有顾客相互议论,有人说:“这一下可有好戏看了,潘溜子都被人堵在门口骂街了,你说会不会狗急跳墙,让日本人出面抓人呐?”
“抓人,谁来抓?你没看外面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那个高个的,是候三爷身边的打手麻杆,那个穿黄衣裳的,是码头六爷手下的人,还有那个扛旗子,叫的最欢的,那不是开澡堂子的崔八吗!
这些人都是白老头,白爷的人,那白爷是什么人?横踩黑白两道,和警察局的刘猴子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就是宪兵队也要让他三分,你看闹了这么久,日本人出面了吗,都在看潘溜子的笑话呢!”
“是啊,还是您眼光准,这场戏呀,还有的看呢,咱们正好瞧个热闹,这比唱戏的有意思!”
“要说着潘溜子,当年在这天津卫也是一号人物,可是这去了北平,就不认人了,回来趾高气扬的,听说谁都不给面子,这不,吃了亏了,我就说,在咱们这里,还的是白爷和袁三爷说了算,别人都不好使……”
许诚言听着耳边议论,知道今天也难有收获了,热闹也看够,他便叫来服务生,结了账,起身离开,迈出走出了咖啡馆。
此时街道上都是人,许诚言顺着墙根慢慢挤出了人群,正准备离开,突然就听身后一声喊:“你站住!就是你!”
许诚言一愣,转身看去,只见一个手臂上吊着绷带的男子,另一手拿着小旗子指着自己,眼神凶狠,紧紧盯着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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