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路彻尔为什么要收养自己,甚至连假身份都帮自己搞定了。
她不觉得自己应当将“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件事看成出于好心的理所当然。人的任何行为总是有所图谋,无论是下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
一年半前,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背上。
她脑子糊得要命,当时就寻思自己是不是被拐卖了,随即就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个幼女,再一看周围环境,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那时候,路彻尔背着她,也是走在一条幽静无人的巷子里,很随便地就宣布了她以后要和他一起生活。
一开始,瑞还在想这该不会是《源氏物语》那样的剧情。
设想一下,一个单身男人捡到一个失去记忆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至少这个男人是这样以为的),于是男人在心底展开了邪恶而宏大的计划,决定把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塑造成自己理想中的完美恋人……
后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首先路彻尔对幼女并没有特殊的癖好,接触时间长了之后,瑞甚至觉得他可能对女人都没有癖好,因为这人实在是太洁身自好了。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窝在酒馆里跟人聊天,可喝酒时眼神永远都是清醒的,让人觉得他其实并不享受酒精,只是单纯没事儿干罢了。
其次,路彻尔就算有三十出头了,也是个相当好看的青年。
当他出现在酒馆时,所有女招待都会凑过来。时不时就会有喷洒香水的暧昧书信递到家里来,可瑞从来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哪个女人。
瑞觉得,如果路彻尔真是怀着那种心思收养自己的,那应该算自己赚到。
后来她又觉得,路彻尔收养自己,可能是想要成为一名秘法学徒的监护人。
所以在检测出自己魔力相性极低后,瑞生怕自己会被弃养,还为此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晚。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路彻尔还是每天把零钱往餐桌上一放就出门了,然后瑞就自己买菜煮饭洗碗打扫,没事看看书或是在城里逛逛。有时候路彻尔很晚都不回家,她自己就直接睡了,然后第二天又是如此。
瑞真的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她从不认为他人的善意就该是无偿的。路彻尔如果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滥好人,那很好,瑞愿意努把力给他养个老。
但如果他真的另有想法,她也不会觉得难过,因为世事本该如此。
难道说在路彻尔先生的眼里,她和小猫小狗并没什么区别,只是单纯养来打发无聊的?
总不至于说,因为不想打扫屋子,就养了个孩子来做家务吧……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思考。
「如果真的有原因的话,总有一天,路彻尔先生会向我解释的吧?」
……
路彻尔的屋子是普通的一居室,装潢很简朴,大部分家具都是木质的,起居室里总是会有淡淡的烟草气味。在收养瑞以前,他应该都是一个人居住的。
瑞的卧室改造自原本的杂物间,空间十分有限,仅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只床头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在瑞进驻这里之前,整个房子里连本书都没有。很显然路彻尔从来不看书,瑞只见过他上午读报纸打发时间。
而现在,无论是小卧室的书架,还是起居室的书架,都堆满了属于她的各种书籍。
此时此刻,一推开房门,望见空空荡荡的餐桌,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路彻尔先生,您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路彻尔很自然地回答道。
瑞立刻道:“您稍等我一下。”
路彻尔的厨艺堪称恐怖,纵然他平日里总是神出鬼没,甚少待在家里,瑞也不会放任他抓住宝贵的做饭机会。
她换下沾了脏污的短靴,然后取下门口的围裙围上,走进狭窄得只够一个人穿过的厨房,站上她专用的小板凳。
在她的身后,路彻尔脱下风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点燃了壁炉的火,然后在壁炉前的安乐椅上坐了下去。
他双手交握,整个人都深深地窝进柔软的安乐椅里,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嘶”的一声,金发青年摇了摇头,满脸写着“不出所料”。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进厨房。
与此同时,瑞捏着直冒血的左手食指,疼得直抽冷气。
都自己给自己做了快一年的饭了,使菜刀的手法却还是这么僵硬,令她深感沮丧。
一定是因为这副小孩子的身体不够灵活!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受伤的手指头拉到水龙头下冲洗。
“走开,让会做的人来。”路彻尔懒懒地说。
瑞只好乖乖地让开,拿起常备在一旁的棉球蘸了酒精,擦拭着那处还在轻微渗血的小伤口,直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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