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主母不由得皱起眉,不待发作,王妈妈早已领会,管家婆子手上好生大的力气,似牢中行刑的铁蒲扇,左右开弓,余老八两边脸立刻高高肿起,膝盖一弯,如同软脚虾,和阿施双双瘫倒在地面。
“主家在上,岂容你这狗奴才放肆!”王妈妈瞪起眼睛,率先冲着余老八呵斥,阿施蜷缩着身子,像极了人家屋檐下常见的成串晒干茄子条,面色也开始发青发紫——其实余老八犟着脾气,硬是水米未进,饿了整日,不曾有什么真切力气,她又做惯了粗活儿,捱下一脚并无大碍。可是要她一个丫鬟如何呢?主母向来慈善心肠,兴许瞧见她可怜,动了恻隐,赶走余老八之外,还会特许她留在府上,安心生下孩儿。
趁着堂上混乱,抬头看去,阿施却分明望到,菀青夫人眉目间除去一闪而过的不耐,竟再也无半分波澜,仿佛置身事外,只来走个过场罢了。两相比较,反而是余老八头脑更清醒,深知无论对错,他们二人都在将军府留不得了,索性将怨气一股脑发泄殆尽,来日或远走他乡,或流落街头,都不能叫眼下落个活王八的骂名。
将军征战久了,难得新年里合家团聚,还要听满耳朵的荒唐事。他无意责怪发妻管束不严,不如说他更觉得荒唐,照说阿施是个买来的奴婢,余老八虽在西北也无亲眷依傍,可这些年是攒下了家底的,自己的母亲当初促成一段姻缘,安知福报还没显山露水,转脸就成了相看两厌。
“闭上嘴,嚷嚷给谁听?再不安静,就堵了你的嘴。”下头的婆子们已经扶起阿施,仔细查验过无大碍,冷冰冰递个眼神,警告她少做作矫情,若不然,转眼就得是死路一条。
不怪菀青手下的妈妈心硬,她是伯爵府的女儿,有位身份显赫的姑祖,和家财万贯的正室生母,再慈软的肚肠也装着整治后宅的好手腕。厅门大敞,外面阳光正好,有风断续吹过,携卷枝头残余的碎雪,零零星星飘进堂上,不偏不倚落在阿施额头几颗,倒足够叫她清醒三分。
“老爷……夫人!饶了奴……”
“呸!你也有脸说话!”
阿施又要下跪,摇尾乞怜,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她那丈夫打断,跳脚喝骂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于是管家婆子吓唬阿施用的那套,先落实在了余老八身上,不知哪儿扯来的抹布拧作团,结结实实堵住下人的嘴,手脚也用麻绳一并捆了,免得拉拉扯扯,碍到主家眼睛。
往来的杂役并不少,按部就班做着活儿,或许有人觉着,今日多少要闹出点动静,可壮着胆子路过五六回,入目入耳也只有余老八一个人在扮跳梁小丑,偶尔伴随着阿施刻意的哭声。菀青夫人已经乏了,抬抬下颌,亲自发问阿施,要她有话直说。
“事已至此,你们的夫妻恩义是到头了,阿施,我且问你,为何要做出这般丑事?可是你二人之间,出了什么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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