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嫣的父亲,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儒雅,也有着不背后论人是非的风度,在两个月时间里,他只是默默照顾着裴嫣嫣,在班车开过来,他扶着妻子登上汽车时,回过头留下了一句话:“对不起,爸爸宠了你一辈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你的请求,那一天,我应该努力坚持下来,让自己态度更强硬的。”
班车开走了,裴嫣嫣呆呆地站在原地,父亲在向她道歉,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他们可是父女,裴嫣嫣又怎么可能听不懂父亲的话?!
父亲从头到尾都不愿意接受燕实祥这个女婿,可是他宠爱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实在无法拒绝女儿的请求,现在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内心深处却满是浓浓的懊悔和歉疚,他并没有责怪燕实祥,而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在裴嫣嫣带着燕实祥出现在他们面前,希望获得他们的同意和祝福时,不能拿出更强硬的态度去拒绝他们。
回想着母亲和父亲临走时说的话,裴嫣嫣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点点搅碎。她一直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家庭与爱情,她想要向父亲母亲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她找到了一个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
可是在她需要支持与安慰时,她的丈夫不见了,是她的父亲、母亲在三天时间,跨越了两千多公里道路,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段旅行有多辛苦,父母没说她也猜得出来。
和父母的爱相比,燕实祥不辞而别的行径,就显得太过刺眼,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回来,也没有打上一个电话,就那样理直气壮地把差一点死掉的妻子丢到了家里。让她的父母就算是走了,心里都是浓浓的忧虑甚至是自责。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坚强如裴嫣嫣,又怎么可能不黯然神伤?
“大妹子,你爹娘刚走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赵伟他娘刚刚从乡下娘家回来了,看着裴嫣嫣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向喜欢四处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乱的赵伟他娘,声音也难得地变得温和起来:“男人嘛,都是贱骨头,你对他太好,他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你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反而把你捧在手里当宝了。要我说,大妹子你就是太心善,把他们父子给惯坏了……”
赵伟他娘在裴嫣嫣的耳边,喋喋不休地劝了五六分钟,才拎着竹篮离开了。在这个过程中,裴嫣嫣一直精神恍惚,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但是当赵伟他娘离开,四周再也没有一个行人后,裴嫣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燕实祥,好,真好,你真好啊!你看到了没有,就连赵伟他娘,都开始同情我,过来安慰我了,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裴嫣嫣嘶声笑叫:“我裴嫣嫣不求夫贵妻荣,我喜欢你,愿意为你收起所有的骄傲,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你还给我的,就是这样的耻辱吗?!”
是的,裴嫣嫣宁可听到赵伟他娘的冷嘲热讽,也不愿意听到她的安慰。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她一共嫁了四次,生了三个孩子,也死了三个男人,一个寡妇身后挂着三只拖油瓶,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最后她好不容易嫁给了军区大院后面豆腐房里,那个每天负责磨豆腐,有点驼背,走路有些跛,还有些酗酒的赵老四。两个人据说在洞房花烛夜,就直接大打出手,女人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男人更绝,直接将一瓶敌敌畏丢到女人面前,告诉她不想活了可以直接喝药……
现在夫妻两人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周一干架,四周的街坊邻居一开始还去劝架,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争吵打骂,甚至已经开始学会抱着“欣赏”的态度去冷眼观旁。
这样的生活当然是不幸的,由于自身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她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心理,最是见不得别人生活得比自己好,只要别人幸福美满,她就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想方设法地煽风点火,用来发泄内心的不满。如果谁家发生吵闹,她百分之百会冲在最前面,眼睛闪亮地躲在一边听墙角。
可是在今天,她竟然开始安慰裴嫣嫣了。她能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她看来,裴嫣嫣比她更可怜!
“燕实祥,我恨你!恨你!恨你!”
裴嫣嫣对着路边一棵大树拼命挥动双拳,她不停地打着,直到打得精疲力竭,当她终于停止挥拳时,她看着鲜血淋漓的拳头,她昂起了自己的头,任由溢出来的眼泪在眼眶中被风吹干,直到再也没有眼泪流出,她低声道:“燕实祥,我再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机会,我们之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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