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召唤来一只红色的天龙,让它抱负一团天火,去照亮极北之地,成为那里的太阳。
天龙以最庄严的方式降临,宣示着神对世间无处不在的照拂。
日复一日,它在极北的天空游动。恰若抱薪之人未必能尝温暖,经历了最初的激情,他于高天之上,越来越感觉到寂寞和孤冷。
神,从未再降临这里,极北之地除了拥有了光,并没有什么改变。有时,他自己都怀疑,是否还能等来天神的第二次凝眸,或者,被永生遗忘于此。
再然后……
它叹了一口,再然后的事情,他却记不清了。
只知道再次睁眼,便躺在这幽深的湖里,与游鱼水族为伍。
它不再是神的使者,每一次,那些灵识浅薄的动物好奇地查看自己,它就觉得深深被冒犯,它曾是那样高贵的天龙,而如今,却只能与这些低等生物困于一隅。
它曾经尝试过想再回到天上,然而,湖底深处似乎有一道禁制,封印着他飞升入神界的能力,却又保护着他不被任何法术侵害。
千万次,它腾空而起,却在最后一跃时,魂识散乱,终不能回。
湖面,那些愚蠢低级的人类总爱唱尖锐的渔家小调。它讨厌他们,因为他们的存在反复地提醒着自己,如今他已坠入凡间。只有像那些人类一样,认同自己的身份,才能获得单纯的幸福。
他耻于向任何人类展示自己的身份,又无法从人类的骚扰中解脱。所以,接近它的人类,他要通通赶走!
时光总是会让所有生命逐渐习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好的,坏的……
每一次,觉得要沉溺于这温暖安逸的水流中时,它都会提醒自己,他的名字叫祝隐,也被称为烛阴,它无时无刻不想找回那团天火,它要重新拾回自己天龙的身份。
直到这一天,湖水中飘来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祝隐的鼻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伸出舌头卷了一口湖水,那种醇香中带着凛冽的味道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再舔一口,它的灵魂好似跳跃起来,过往的庄严与激情在他的骨髓、胸腔中涌动,恍惚而又清晰,就像雪中燃烧的火,火中跳动中的烟。它并不知道,在人类世界,这种感觉叫:上头!
它悄悄地浮出水面,看到白天那两个人类,其中人一个小得像颗棋子,眼中却闪着璀璨的光。
它化为一个红衣少年,来到那个棋子小人旁边,骄横地指着那散发奇香的罐子问:
“这是什么?”
陈小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看祝隐喝了一碗又碗。
祝隐开始说话,把自己过往的身世全部抒发了一遍。恍惚间,他又做回了那个巡于极北之天的天龙,以最威严的眼神审视残雪之下黑暗的生灵。纵然很孤寂,但终归好过沉溺于湖底。
未过多久,他又开始哭泣,他的那团天火怎么就不见了?不见了?究竟是谁盗走了他的荣耀,让他永生永生困于这凡尘?
“天神,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么?就算没有答案,至少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让我知道我还没有被忘记!”
祝隐真的醉了。
他痴痴笑着,问陈小猫:“谁可以帮我找到那团天火?你可以吗?”
陈小猫没有醉,她极其冷静地答道:“若你认我为主人,我可以帮你。”
“主人?我的主人只有神!你凭什么?”即使是在沉醉当中,祝隐也微微感受到冒犯。
“就凭四荒八极之内,只有我还记得你这条——真龙!你心中的神,他们回应过你吗?而我却可以。”陈小猫一点一点地试探祝隐的心理底线,祈祷着自己苍白无力的语言能在对方醉酒时发挥一点作用。
“放屁!”祝隐狠狠地砸碎了酒坛,摇摇晃晃地走掉。
“唉,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嘛,不打长工,也可以打下短工的!”陈小猫还想做最后一丝努力。
祝隐忽然转身,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棋子大的小生物,怒吼:“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吗?这百丈湖底,有一道禁制,你去毁掉它,我就如你所愿!”
说完,半空中出现一道布满黄色篆字的光幕:
“灵契入墙,一诺永证!”
他抬起修长手臂,指着光幕上的八个大字,醉熏熏地对陈小猫露出一个讥诮笑容,转身化龙入水,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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