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建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小山城。
山坳城内,同福客栈。
“呃……”
“呃……”
“呃……”
许是因为我吃得太快,此时竟止不住地一直打着嗝。我摸了摸吃得圆溜溜的肚子,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桌面上的食物已经被我一扫而空,只剩下几只空碟子。
周遭的人的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并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兴许是被我的饭量给惊到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把声音压的再低,我都能听到。练武功的人内力达到一定程度,方圆几里外的声音都能听见。
像这样被众人格外瞩目的事情,我已经习以为常。以前每次下山,总会有不少人找师傅的麻烦。
他们的口头禅都大同小异,无非是骂师傅是妖艳下贱,放荡不羁,不检点不要脸之类的。更有些长得猥琐的男人,一边骂着师傅一边眼睛不老实的往师傅身上扫来扫去,像是要看穿师傅衣服里面那销魂蚀骨的酮体,真真令人作呕。
正当我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喜庆的唢呐声,瞬间把我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有人要娶新娘子?这种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我?
不一会,门口外挤满了人,还好我早早就冲出来,占了个前位。
大家都伸长脖子往那支迎亲队伍瞅。
街道的两旁站满了人,迎亲的队伍走在路中间,只见四个虬髯大汉抬着一顶缠满大红花的步辇,步辇上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身穿大红色喜袍少年,俊美绝伦的脸冰得像雪地里的冰块,完全看不出一丝成亲的喜悦。
这家人真怪!别人家娶新娘都是抬着大红花轿,他们家倒好,抬一顶步辇,新娘还是个男人。
步辇前是各自骑着骏马的两男两女,后面跟着几个吹唢呐,敲锣打鼓的人,还有几个提着竹篮往道路两旁的人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的小厮。
“姑娘,你也是来看方天俊的?”一个长得贼眉鼠眼,露出一口黄牙的男人凑过来问。
“方天俊?是谁啊?我为什么要看他?”我有些懵。
“喏,就是被绑在步辇上的那个公子。”他伸手指了指那个相貌极美的少年。
“哦,是他呀。长得比姑娘还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比起那些美娇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好生羡慕啊。”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啦,他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男’方天俊!”
天下第一美男?我瞪大眼睛,使劲盯着方天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墨黑的头发半披着,鼻梁高挺,剑眉下是一双的细长丹凤眼,薄唇微抿,一身的大红色喜服衬得他白皙的皮肤隐隐透红,显得越发的出尘脱俗、惊为天人。
“为何要绑着他?”我侧过头问黄牙。
“看着姑娘面生,想来是外地人吧?”见我起了兴趣,他倒卖起了关子。
“嗯,是的。”我有些不耐烦,好歹满足我的好奇心先好吗?
“难怪你一无所知,不过没关系,在这一带,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抬起拍了拍我肩膀,手突然僵住。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跟我的兄弟们在一起时,彼此之间经常拍对方的肩膀,所以……所以……”黄牙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
“不要紧,不过你莫再拍我的肩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耸耸肩,往旁边移了一小步。出门在外还是要留个心眼,毕竟我脑袋没有师傅那么聪明,心也比较软,不想出手伤人。
“好,好,好。你不介意就成,姑娘好肚量。”黄牙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黄牙继而介绍:“方天俊是长白山派黄道真人座下的得意弟子,自小天赋异禀武艺超群,据说扬名天下的邪教鬼行僧就是被他亲手斩杀。”
“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会被人绑住?”
“这是因为,他这次下山遇到了不该遇到人。”
“不该遇到的,人?”
“没错,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遇到我们这儿的龙头老大——‘山坳四怪’。你看,步辇前骑马的那四个人。左边骑着白马的女人,嘴巴有拳头大,两侧脸颊间有一蝴蝶形状红斑的是四怪中的一怪,喇叭花。”
喇叭花正一手扯着僵绳,咧开大嘴嚎着大嗓门冲道路两旁的人道:“我说你们东西接也接了,吃也吃了,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吉利的祝福语?”
周遭的人哄然大笑,人群中有个人起哄:“恭喜大当家,二当家抱得美男归,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哈哈……”众人异口同声跟着喊起来,笑得更大声。
呃,怎么感觉新娘比新郎长得还爷们?
黄牙嘿嘿干笑,摸了摸下巴道:“右边戴手套,裹脖子,下身穿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俏脸的是二怪,瑶姬。她之所以穿成这样,是因为她有一张十八岁的脸,六十岁的身材,脖子以下的皮肤全都是皱巴巴的,和老太婆没有什么区别。”
瑶姬一手掩嘴轻笑,一边挥动戴着手套的双手向众人打招呼,头微微低下,扭扭捏捏扮出一副大姑娘羞答答状。惹得我身上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至于另外两个男的,穿白色衣服,黑得像煤炭,眼似斗鸡眼,瘦瘦小小的,是三怪,青龙。旁边那个,浓眉牛鼻,头大如斗,身高八尺的是四怪,蛮牛,听说他曾经一拳打死一条两百多斤的大蟒蛇。”
青龙把两根手指伸进嘴巴里吹口哨,朝那些少女、少妇挤眉弄眼,真够辣眼睛。
蛮牛怀里一手扯着僵绳,一手提着把宽厚沉重的锯齿大弯刀,板着脸一脸严肃。
“蛮牛蛮牛,力大如牛,他这名字取得真是合情合理。不过,这青龙,就有点……有点……”
大兄弟,你是跟青龙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气死人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黑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要穿一身白衣,这是为了突显你的白衣服很白?那双活像两只公鸡打架的斗鸡眼,实在够滑稽。
“别看他长成这副鸟样,在这一带他可是自诩‘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哈哈……”
黄牙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搞笑,最滑稽的事情。
总有那么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的短处,却还要自不量力,妄想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净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惹人笑掉大牙。
我仍旧疑惑:“这个鬼行僧我早有耳闻,当年他以一人之力,重伤峨眉、华山两派的掌门人。当时峨眉派掌门人为此差点嗝屁,能杀死鬼行僧这样厉害的人物,足以证明这个人得武功相当之高,难道这山坳四怪比他还要厉害???”
黄牙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是因为几天前,有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人找上门,把一种密制的熏香交给四怪,告诉他们,方天俊那几天会经过山坳城,只要想个办法让他闻到这种香,他就会武功尽失,任人宰割。待事成之后,就把方天俊给——咔”黄牙提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明显,这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一来就算事后败露长白山派追究下来,背锅的人是山坳四怪,幕后黑手不用负责;二来就算被方天俊察觉,双方起争执,四怪被杀,有人想杀害方天俊这个秘密,就查无可查,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凡事皆有因由。四十多岁半老徐娘,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难道?莫非?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晚上,方天俊喝得晕头转向,无意间闯进了一个老处女的房内,她见方天俊生得俊俏,心中暗自窃喜……。
事后方天俊发现自己*了一个年龄跟自己老娘一样大的女人,抵死不认账,于是那老处女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暗地谋划要杀了方天俊。
对,肯定是这样的。我叹了口气,男人果然是最不靠谱又极其不负责任的生物。纵然我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也不想救这种不负责的负心汉。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热闹也看过了,拜别黄牙,顺便询问了下去武当山的路,我准备启程继续赶路。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寻了条比较偏僻的巷子准备飞走。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公庙。庙内房梁上蜘蛛网遍布,正中旧桌子上的香炉积满灰尘,炉内斜斜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脚,地上一片狼藉。
我弯下身子,掸了掸靴面的泥尘,还在未来得及站直,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咦,这混蛋不是被绑住了吗?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那个,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我干笑着,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方天俊手里的剑又紧了紧,与我的脖子贴的更近,锋利的剑刃划下一条细小的血线。
靠,这混球竟然来真的。同时,另外空着的另一只狠狠手捏住我的手腕。
“痛,痛,痛,痛……”
长得比娘们还要娘们,下手这么重。我是掘你家祖坟还是放火烧你家老宅?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
“不然怎样啊……”我怒了,愤然抬头刚好对上他的双眸。他眸子乌黑而深邃,清澈而明亮,似是有魔怔般叫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不怎么样,张嘴。”这是,什么逻辑?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特别是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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