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没有回答,低头思考起来。一旁的伙计端着盆,凑过来问:“三少爷,你们见到铸币司的人来了?那邱大人有没有露面?”
周玖良抢着说:“没有见到,不过车站那儿有官差拿人,说是杀害邱大人的凶手。小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巧这时苗老头拎了个竹篮进来,说是去年收的老荫茶,我们赶路劳累,肺火旺,喝这个正合适。我就顺口问他邱大人失踪的情况。
苗叔坐到我的对面,脸上满不高兴地说:“一天一个说法!早前有人传闲话,说京城动荡,邱大人去救驾了。后来又说他在此地娶的姨太太勾搭奸夫图财害命……”
金道士小声嘀咕道:“当官的都这样么……走哪儿都要搞个媳妇陪着……”
苗叔瞥了他一眼,道:“可不止!这邱大人还找过我们麻烦呢!前段时间,他非说我们这儿的伙计帮他府上的下人夹带,偷他的东西去云安卖呢!”
我忙问:“后来呢?”
苗叔气哼哼道:“能怎么样?京城来的大官勾结地头蛇一般的县太爷,硬把孩子抓走,打个半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孩子死在监中了……”
众人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苗老头起身去接伙计送来的热水,抓起一把茶叶分放在每人跟前的茶碗中,边倒水边说:“后来偷窃不止,衙门也不好再来。几日前,邱大人缺席重阳节的摆桌,那时就传他失踪了。衙门先是没太在意,后来去他府上寻,也没下文,这才开始查。”
周玖良吹了吹热茶,说:“他府上的福顺去投案了,讲是他家娘舅、表哥还有福顺自己一起杀了他。不过那小子没参与藏尸,所以今天才在车站抓了姓罗的父子。”
“福顺?不应该啊!当初邱大人来的时候,可是精挑细选才招了他进府上伺候的。听讲他的月钱就有五两之多,吃喝穿戴也从不亏待。平日也走哪儿都带着这个娃,仿佛是有意要培养个接班的。”
宋渊冷冷评价道:“养不家的野狗!升米养仇!”
我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想到自己的身世,带入情景从而对这结果相当嫌弃,于是说道:“实情如何还未可知。我看那罗家父子不像是会顺利招供的。要不我们今晚去邱大人府上拜访?你也可以顺便给王爷请安,通禀行程。”
宋渊点点头,呷了一口茶,老荫茶强烈的苦涩将他的五官抓在一处,苗老头笑得最大声,郑道士和金道士也放松神情。屋中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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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们去邱府的是茶山上的一个老伙计,他就是均都本地人,媳妇在山下的镇子里做裁缝,每晚都要回家。
行至均都的夜市口,老伙计指了指街尾,说衙门和邱府就在两对面,很好找。我和宋渊、周玖良沿着夜市溜达,被这里的热闹吸引。
两旁的摊位上,有卖热汤面的、卖瓜果的,还有几个卖核桃的农人。接近衙门的一棵树下,三个抽旱烟的老头正围坐一处高谈阔论,他们当中的小炉子上,炖着一口不大的砂锅,里面飘出浓烈的肉香味。
周玖良寻着味儿几步跑过去,跟老头们聊起来。
“老先生,好香啊!是煮的什么肉?”
三人中最老的一个开口道:“狗肉……”
俩字刚出口,旁边的小院门打开,出来一个头上疤疤癞癞的瘦小老者,哭哭啼啼念叨着什么,瞅了一眼我们这边,就又回到院中。那秃老头关门时很重,带有强烈的怨恨。
我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为什么。蹲在炉边的老者用肩上的抹布垫着揭开锅盖,说道:“这是老赖头的看门狗,今天下午随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口吐白沫蹬了腿。”
对面的老头站了起来,背手够过身去看了看锅里:“你就别总放在心上啦!我们又没杀小八!你快看看耙了没?拿筷子戳!”
最老的那个老头将烟锅放在地上磕了磕,说道:“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肯定耙了!”
周玖良眨了眨眼,问:“怎么好端端的狗就……”
蹲着的老头站起身来,从腰带里掏出一枚铜元递给周玖良,我们就着月光仔细端瞧。上面有“光绪元宝”、“广东省造”和一些满文。但广东两字被人用凿子凿去了一些,只剩模糊的轮廓了。
“狗肚子里掏出个这,公子你应该是识字的吧?上面写的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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