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瑞津将成懿交给我,便飘然而去了。
他的背影上写着两个字:决绝。不知道是对自己失望,对这个世界失望,还是对任纷纷失望。
任纷纷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纷纷身材很削薄,长得温软,可从地府出来的那个他几乎掩盖掉了这一切柔弱的特征,但此刻,这些柔弱尽数被释放了。他建立起的铠甲,已经不堪一击。
“纷纷。”我唤他。
他失神地望向我,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眼睛里没有一丝色彩。我与纷纷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可我永远记得那时在棋盘煞域时,他作揖自称任纷纷时可爱的样子,记得他不惜代价将我和成懿从煞域中救出来的样子,也记得凌瑞津挟持我时,他正经八百地说,“小观花是我的朋友。”
我忽然很心疼他,很痛惜他和凌瑞津走到了如今这样不可回头的地步。人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秦艽说的,一点没错。人总是这样。
我道:“我并不了解凌瑞津,但我能感受得到他的悔恨与愧疚,这些悔恨和愧疚折磨了他几十年。你在原炙肚中受了多少苦,他受的苦不比你少。这几十年来,他逆天炼魂、坏事做尽,只是为了要复活你,要偿还你,还给你被他夺去的岁月……我不知道过去你吃了多少苦,可我和凌瑞津一样,不希望你以后再为仇恨所束缚,继续再受苦了……我的话你可以不信,凌瑞津的话你也可以不理,可是你听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不要再疯下去了……纷纷……”
任纷纷有一丝动容。
他忽然仰天大笑,一身白衣随风翻飞,像一只巨大的白蝴蝶。任纷纷还是那么好看,凌瑞津却老了,却没有容貌了。
他真像一只蝴蝶一样,飘下了城墙,随着凌瑞津的方向去了。凌瑞津找了他几十年,追逐了他几十年,如今,换他去追他了。
“嗖——”
趁我失神,莫寻趁机对我放了一箭。我被娑衣拉了一把,才免遭这一箭。我横在娑衣脖子上的剑一滑,娑衣有充分的机会可以逃掉。可是她没有,她横在我面前,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住我:“皇上!你若要伤小观花,你的箭得先穿过我!”
宋兹眼神狠狠一暗,瞪了莫寻一眼。他眼神里的意思是:杀小观花可以,但不可伤到娑衣。
宋兹其人,尚存的一丝良知恐怕就是娑衣了。可这一丝良知,可能对其他人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娑衣继续喊道:“皇上!放小观花走吧!”她转过身,恳切地望着我:“小观花,成懿你已经救到了,快走吧!你看这楼上楼下,全是官兵和道法卓越的修道之人,不要硬碰硬了,你斗不过的!”
实话说,我确实也无路可逃了,凌瑞津忽然跑了,连帮忙的人都没有,斗确实斗不过。而且成懿需要疗伤,不能再耽误了。可我有一丝不甘心,这次失败,往后想再接近宋兹,恐无机会。而我看莫寻的神情,这条活路她一定不会给我。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时,我身上忽感一阵刺痛,抬头一看,竟是那些道派走狗,偷偷地设了阵,将我实实在在地装了进去!我的剑应声落地,宋兹一个抢步上来,救走了娑衣。莫寻趁机射出一箭,那箭正中我胸口、曾经被傅老二玄彧剑戳出个洞的地方。若不是这个洞,这箭可能得要我半条命。
我唤醒槐婴之力,奋力破法网,刚挣脱出来,莫寻便杀过来,她启动无道派的掌门命环,将槐婴之力灌入,我根本不是对手。我边打边退,耳旁风声呼呼,我听见娑衣在嚎叫:“宋兹!放了小观花!不要再打了!”
我失脚一跌,落下城墙,来不及起护身法,眼看要摔成肉酱,忽听一声鸟鸣,是晨风来了。它巨大的双翅腾起,毛茸茸的身体接住我,我如摔进了一张柔软的床。
我爬起来,攥住晨风的羽毛,“谢谢你晨风。”
谢谢你,秦艽。
晨风高鸣一声,似为回应。
可忽然之间,晨风身子一歪,它哀鸣一声,我往下探去,竟是有人在向晨风射箭。那箭如雨下,每根都长一丈,粗壮非常,巨如晨风也招架不住,我想起来晨风之前受的伤,原来是这样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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