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马车在芸娘的翻身坐起和张牙舞爪中持续发出沉重的叹息。
夹杂着芸娘气急败坏的吼声一起传出来,“那还让老娘嫁过去干什么!!”
……
……
从马车上下来后,李容与有些发怔的抬头看了看天。
碧空如洗,是属于雨过后的明亮澄净。
都是春季啊。
一个是十一年后的连绵细雨,一个是十一年前的雨过天晴。
不过相同的是:萧六死了。
李容与轻轻吐出一口气,飘散的思绪又很快被芸娘不耐烦的抱怨声拉回。
芸娘正在不客气的吩咐前来迎接的一众丫鬟里带头的宝珠快给她收拾出一套院落来,要自带厨房,院中有山有水,还要有至少十个仆妇伺候起居。
宝珠自打六岁进东宫跟了郡主,还从来不曾受过谁人这种颐指气使,此时满心委屈。
可又思及芸娘毕竟是郡主带回来的人,也不愿出言反驳,怕万一拂了郡主面子,只有一声不吭垂头不语。
李容与淡淡看了芸娘一眼。
风月场里摸爬打滚过的芸娘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保命本领在,在那眼神里读出警告,很快便闭了嘴,讪讪装乖。
李容与收回视线,迈步向寝殿走,“一会儿自有宫人来接你,有什么需求和那些人提,吃穿用度上全随你心意。”
芸娘这才再度展露笑容,忙跟在一旁连声应是。
李容与嗯一声,“过几天我会安排你进谢府。”
芸娘稍显迟疑,“那我们刚刚说的……”
李容与道,“放心吧,我从不食言。你的仇人一定会死在你去梁国以前。”
这下芸娘再无顾虑,朝她抛了个媚眼,愉悦道,“那就多谢啦。”
李容与点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谢清有一个长孙名谢玄,年十七,现任长安城西羽林中郎将,前途大好,且尚未婚配。”
芸娘神情微滞,旋即反应过来,“是你的心上人?”
她挤眉弄眼道,“放心吧,我不会动你男人的。”
李容与摇头,“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若你能引得谢玄钟情于你,倒也是不错。”
这下芸娘彻底愣住了,眨眨眼,“你…你改主意了?想要我嫁给谢玄?”
李容与又摇头,“他未必会娶你,不过,若你真能嫁他,我亦不会亏待于你。”
原来是多给了一种选择啊。
芸娘了然一笑,又啧啧两声,做出为难的模样,“十七岁的小少年总比三十岁的虚皇帝讨喜些,是么?”
她没有等到回答,很快便被赶来的宫人们带离了李容与身边。
宝珠朝她水蛇般扭动着离去的腰肢吐吐舌头,扭过头关切问,“郡主感觉好些了没有?头可还疼?”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宝珠最先关心的总是她的身体如何。
这种熟悉感让李容与不由得笑起来,“已不妨事了。”
宝珠顿时松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奴婢就放心了,适才还一直担心来着,生怕您骑马出去又会磕着碰着……”
李容与听着耳边传来的宝珠关切的碎碎念,没来由觉得心安。
而直到此刻,她一整天都萦绕于心的那种恍惚感方才逐渐退去了力量,彻底变成了真实的心跳,重新震动在了胸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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