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洵很清楚,绝不能在程朱的“格物致知”上纠缠,因为程朱的格物穷理是以虚无为宗,“至于名物之实学,则置之而不问”,一旦张问达反应过来,可以用更多程朱的语录反诘过来,常洵根本挡不住。
更何况,朱学的影响虽然大,也有不少反对者。王阳明心学的影响便越来越大,王阳明本人也于万历十二年得以从祀孔庙,成为官方认可的大儒。
王阳明创立心学,便是从“格竹”开始的。据说他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去“格竹”,一无所获,却“劳思致疾”,格出了病,从此认为“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他甚至认为“物理不外乎吾心”,“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口气大到没边!
围绕朱学、心学,无数儒者吵来吵去,吵了几十上百年,常洵不觉得一下子就能说服或吵赢张问达等人。
要想赢,就得将话题拉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对方不敢说话,或者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常洵缓缓说道:“朱子说,万物有理,理与气归于太极,太极玄奥,常人难以把握,常洵愚钝,试图寻一方法对此进行描述,而这个方面,便在于数。”
常洵说道:“一切事物的理,皆可以用数来描述和计算。”
“譬如一百里路,每刻行十里路,需十刻方能行完……”
常洵拍拍手,让李奉将小黑板搬进来,然后在上面边写数字算式边说道:“又譬如日影的长短、月亮的盈亏、日蚀与月蚀的周期等,也都可以通过数据计算进行测算!”
“再譬如,电荷之间的引力与斥力,力的大小,与电荷电量的乘积成正比,与距离的平方呈反比,也就是可以用两个电荷电量的乘积,再除以距离的平方……”
“诸如此类……”
随着常洵的讲述,李之藻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之色。
李之藻,万历二十六年二甲第五名进士;
王在晋,万历二十年三甲同进士;
王德完,万历十四年三甲同进士;
张问达,万历十一年三甲同进士……
别看都只是二甲、三甲,那是因为一甲只取三人:状元、探花和榜眼。
一甲三人、二甲五十七人、三甲二百四十人,哪怕三甲最后一人,也是整个大明读书人中,三年一次会试的前三百名!
简直就是学霸中的学霸!
然而,此刻他们的脸上尽皆是一片茫然,眉头都拧成了一枚核桃。
如果说第一个例子很简单,第二个例子还能理解,作为这个时代的学霸,甚至知道如何测算日蚀月蚀,但是第三个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众人的认知。
“听不懂?”常洵也皱出一枚核桃。
这就是大明的学霸?他很失望。
他已经尽量用简易的语言来进行“简单的”描述,但好像他们都听不懂,包括未来会写出《天学初函》的李之藻。
作为学霸,哪怕这句话里涉及到很多不常见、甚至未曾听说过的词汇,意思他们还是能听懂的。但是连起来,他们就完全搞不懂了。
力还能进行计算?力的大小还与距离的平方有关?还有什么正比、反比……
如果说几位考霸还能勉强明白意思,那么对陈矩、马谦等人来说,哪怕他们都是司礼监内书堂出来的佼佼者,也完全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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