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焕这几日颇为心烦。
他登基仨月,忠勇侯女查无踪迹,发配苦役也一夜之间消失无影。奏章禀报说天虞山有神仙显圣,去他娘的,一道御旨将天虞监察的那群废物全部斩首示众。
有师尊老人家坐镇,哪个神仙敢来撒野?
苦役跑了,然而建造通天浮屠之事却不可就此作罢。他并非惧怕龟兹那边陲小国,先父镇国公昔日大军压境,龟兹老儿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也不感激龟兹助他夺得皇位,一切都是他凭本事挣得。关他龟兹鸟事?察哈尔那个杂碎,手执重兵器,占有绝对优势,竟伤不得护国公一根汗毛。
他不欠任何人!
只是如今皇位根基未稳,南方尚有残党余孽未除,经不起风吹草动。他的五万精锐袁家军,虽能护住京都,保他暂时安枕无忧,但南方十六省迟迟不肯缴降书,都在持兵观望。他下诏宣府台进京觐见,各种借故推辞。告老的,还乡的,生病的,卧床的。
呸!朕把你们这群龟孙统统拿下,只要你们敢来京都!
龙辇不是这么好坐的,先父在世时,谆谆教诲犹记在耳。
“江山易收不易守。”
就连护国公那老东西,也是耳提面命,常常在朝堂之上,毫不留情驳斥他言行,让他在文武百官跟前颜面尽失。
老东西杀之不为过!
难道要等到老东西独裁专权,砍掉他的脑袋,抢夺皇位吗?他须先下手为强,这步棋才是明智之举!
他是对的。
要守住这江山,须得抓回逃跑的苦役,同时加重赋税徭役。铁血手段方能震慑人心。
杀,杀,杀。
满城尽是黄金甲。巡卫奉皇帝御旨,挨家挨户抓捕壮丁。丈夫不舍妻子,父亲抱着孩子,儿子拉扯娘亲,嚎啕哭声遍及街头巷尾。城门紧锁,逼急的百姓企图翻墙逃跑,城楼上的守卫摆手示意。嗖嗖嗖,一排羽箭呼啸而过,墙上血流成川。
与此同时,两万精兵奉召以京都为中心,分八路向外围进军,排查每一寸土地,追踪苦役去向。一旦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即刻调集全部人马,向可疑之地发起总攻。高效,迅速,准确。这是袁家军的特点。
袁焕本为抚远大将军,排兵布阵最是在行。如今净用在追讨逃犯之上,哎,世风日下。
掌柜的摇头叹息。眼见追兵将至,须想办法遣散客栈百十号人。但都是些伤病残障,老弱妇孺,能逃去何处?掌柜的头疼欲裂,使劲擦拭老花镜。
“林家军驻扎在东南沿海。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绝不会轻易投降。妾愿亲自南下,以将军遗命,召集林家军,救我百多条性命。”林孟氏果断提议。
林军驻地远离千里之外,纵是汗血宝马,一日可达,军队步行千里却要至少六日。等人来到,客栈恐已踏为平地。不妥不妥。掌柜的直摇头。
景遥心里有数,这不失为可行之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多条性命送死。他主动应承下护送林孟氏的任务,计划施障眼法假装天虞散仙,故技重施瞬移军队,以解客栈之围,且一劳永逸。总好过带着百位凡人跑来跑去,他永远跑不过追兵。此计神不知鬼不觉,且他怀揣一颗慈悲心,天命也不会降罪于他。
“本公子送她一程,搬不搬得来救兵,看天命罢!”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听雨轩内话悲凉,听得蛙声一片。
景遥安顿好客栈众人,叮嘱珞尘“好好睡觉”,趁着夜色浓,悄悄溜出门。客栈门前早已备好马车,林孟氏一改往日疲倦模样,英姿飒爽,不愧为将军夫人。她手握长鞭,招呼景遥上车。
哪有女人策马,男人坐车的道理。
景遥夺走长鞭,将林孟氏推入车内。只听“哎哟”一声,再无响动。景遥充满歉意地敲敲车橼,扬起长鞭,驱车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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