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我问一下啊,你花了多少大洋?”
“不多,一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好数字,图个吉利。”
“……”
陈酒捏了捏额角,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在那些一看就很名贵的木头家具上稍作停留,心理价位又抬了几层。薛征报价,怕是没把这些算进去。
“太贵重了。津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奢侈的武馆。”
实际上,一想到自己完成任务就会离开,再看这家馆,陈酒心里就有些发沉。
“你值得。”
薛征笑着回答,“况且,过命的交情,不必纠缠这些。”
“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你这么弄,就算我成功开了馆,也难有得赚的。”
“我一开始撑你,就没想着赚钱,秦得利也看不上这点儿薄利。”
薛征用拐杖杵了杵脚下,咚咚作响,
“我要的,是你的武馆光明正大钉在这里,钉在津门的心脏,告诉暮气沉沉、抱残守缺的武行,告诉武行背后那些追名逐利的政客商贾,中山先生亲笔题的国术二字,到底何解。”
阳光透过门窗,照亮馆内,明净的空气中一颗灰尘也无。
“买都买了,就这样吧。”
陈酒微微苦笑,
“你就不担心,要是我踢馆败了,命没了,这间馆怎么处理?”
“买都买了,也不碍事,大不了改成寿材铺,卖棺材。”
“真吉利啊。”
“对了,有个东西。”
薛征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身旁挥了挥手杖,新面孔的保镖进了里屋,没一会儿,捧出一个素面无花纹的长型木匣。
“医武本一家,这家医馆的东家颇有名望,常与武人打交道,不止局限于津门,整个河北和直隶都有交好。这柄刀是买馆的添头,名字不怎么大气,叫燕子,但来头好像不小。”
陈酒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寒气森然的五尺苗刀,血槽发暗,古体铭文。
铭文“长生”。
燕子,长生。
陈酒合上盒盖,心里头已经有了分寸。
“确实不小,是披挂门前辈的物件,但和我师父这一支不属于同脉,轮辈分,他这一脉是正宗。不折不扣的名器,比我的刀更好。”
“那,换刀?”
“更好,不一定更好用。”
陈酒摇头,
“刀就不换了,我得用师父的刀,报师父的仇。”
这时候,敞开的门外突然飘进来一阵喧闹,陈酒抬眼望去,街上经过一顶八人抬的豪华凉轿,上面坐着一个顶戴花翎的年迈王爷,顶着大太阳,披着厚重的披领、官褂,胸前是一团彩绣五爪行龙的圆型补子,前拥后簇,热闹非凡。
抬轿的脚夫们脊背佝偻,轿子旁的人群点头哈腰,遮阳帘下的贵胄王爷满脸威严,身姿端正。
清朝的轿子,民国的街,仿佛斑斓油画上一泼格格不入的山水墨。
“这个人叫载勋,前清多罗武哲郡王,还是三眼花翎的一品重臣,载丰的亲弟弟,溥弈的亲叔叔,在遗老遗少中讲话很有分量,几乎算得上废帝以下第一人。”
薛征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目前住在日租界里,和溥弈做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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