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完房,蒋晓南被推去血透室,开始做透析。
血液透析的操作极其复杂,之前的手术已经准备了一个血管通路,人体的动静脉内萎,自体的动静脉内瘘,随后插入半永久长期导管,将人工血管放置,引出体内带有毒素的血液,在机器里排出废物,再流回体内。
翻译过来,就是路杨向她示范的那个样子。
但整个过程将近四个小时。
今天是实习医生朱珠的第一针。朱珠看起来紧张极了,口中念念有词“戴手套、护目镜,针管。”嘴上说到哪里,手里就做到哪里,看的周一舟都跟着捏把汗。
“摸准一点。”
“凸出来的地方。”
“有了吗?”
“插针。”
路杨在一旁像个带教老师,一步一步指引着朱珠的动作。
虽然老师并不严厉甚至亲和友善,但朱珠还是急的满头大汗,最后手一歪,出血了。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捏着针头的人仓皇失措,一个劲儿的道歉,对此,蒋晓南只是笑笑:“没关系。”
路杨则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朱珠满眼歉意,哆嗦着把针管递给了路杨。
旁边的小护士谑笑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对此,朱珠更是羞红了脸。路杨没有接过,而是看着蒋晓南,似命令,但语气又带有命令:“再来。”
蒋晓南没有拒绝,朱珠则如临大敌。
这是一场关于医生的训练,她需要战胜的,是自己的恐惧。
路杨向来是个心思很细的人。
他表现悲与喜都是一个表情,正常时的路杨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有心事的他则像春雨深处的远山,朦胧的一团迷雾。此时,他则像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将军,领将士不得不服从。
“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外三,有个患者要取骨液,我第一针扎歪了,被患者和家属劈头盖脸骂,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外三都是噩梦。”
透析结束,朱珠拉着周一舟一个劲儿说话。
“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睡不着,就担心今天会喷血。好在蒋晓南好说话,这种善解人意的患者对于实习医生来说简直可遇不可求。从现在开始,我宣布从此爬墙蒋晓南,等着,为了他,我读完研究生一定留泌尿科!”
周一舟哭笑不得。
人和人相处往往就是这个样子,不留神的一个善举,或者在争执前的各退一步,就留出一片广袤的天地。
血透做完医生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因为血透机洗出来的毒素会转化成液体通过小便的方式排出,洗出来的毒素有多少,就看他血透完的尿液有多少。
血透室出来,她和朱珠前后脚进的病房,在那里,嘉雯已经准备好了排尿的一切东西,周一舟再次打开机器,准备拍摄这一段素材,显示器里却映出一张狼狈的脸。
“舟舟。”
“嗯?”
“你出去一下,可以吗?”
围着病床的几人都停了停,路杨也看过来,朱珠若有所思,这时周一舟还不知道接下来他即将迎接的是什么,迷糊的追问,“怎么啦?”
少男眼中的羞耻之色呼之欲出,他涨红了脸,无措的抓紧自己的裤头,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他闭了闭眼,“求你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以任何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他那么无助、那么狼狈,让周一舟,那么愧疚。
事后,她才从朱珠口中得知,蒋晓南的情况略严重,已经到了要插尿管的地步。
她后悔极了。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排便。有时护工打了盆干净的水来,要给他擦身体,他也黑着一张脸把周一舟赶出去,医生查房要看他的尿量,被子还没掀开,周一舟又被赶出来了。
朱珠有时也会安慰她:“别忘心里去,小男生嘛,脸皮薄,况且还是这么难为情的事情。”
她苦于挣扎:“没有,我不怪他。”
就是觉得……她这样真的挺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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