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渠失笑道:“如此看来,你我兄弟,都是享不得福的!”
上阳仲有感而发,道:“谁说不是呢……”
“当初我追随先君,与先君一起为了壮大山阴而奔走。那时候虽然困苦,可是一群老兄弟互相帮衬,倒是没感到多少苦处。”
“如今山阴氏日渐兴盛,实力越来越雄厚。上虞氏、诸暨氏纷纷败落在咱山阴氏的手上,会稽氏族的一统,将由主君实现。”
上阳仲幽幽道:“只是,那时候的老兄弟,到现在也不剩几个了!”
“……”
在听到上阳仲谈及上虞氏时,蹇渠面色略微一变,看着酒盏中微微晃荡的酒水,漠然不语。
上虞氏对蹇渠,就是一个永远的痛。
昔日的卑微,让蹇渠对上虞氏,本能的有种抗拒心理。
对于蹇渠而言,上虞氏就是他的疮疤,虽然由一介牧者,成为山阴氏重臣,看似很是励志。
可是这励志的背后,却是恼恨上虞氏的有眼无珠。以致他蹇渠一身才华,就这么被无视,与群羊为伴几十载。
因此,对上虞氏这个故里,蹇渠内心的感官,是很复杂的。既有一些思念,又夹杂着几许怨忿。
可是,蹇渠之所以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务,亲自上有鄮关隘,也是为了上虞氏而来。
说到底,蹇渠终归是出身上虞氏,身上有着一些上虞氏的血脉。最重要的是,还是受姚妃云所托,让他不得不来。
作为姚妃云陪嫁奴仆之一,蹇渠哪怕是登上高位,但以往奴仆的身份,让他在姚妃云面前,依旧是自动的矮上一头。
所以,在得到上虞氏落入姒伯阳手中,姚纪被囚禁的消息后。姚妃云让他想办法,保住姚纪的性命,蹇渠没办法拒绝。
没错,蹇渠就是为了姚纪而来!
在知道上虞氏,以及姚纪的处境后,为了让姚纪不遭到‘意外’,姚妃云着实是费尽了心思,
对于姒伯阳的手段,山阴氏臣子都知其厉害。
姚纪作为上虞氏首领,又是姒伯阳的姻亲。在会稽氏族尚未平定时,为了不留人话柄,或许不会有危险。
但是当姒伯阳一统会稽,乃至建国之后,各方氏族已经归附,留下话柄的可能,被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姚纪突遭‘危险’的概率,也在直线上升,这让姚妃云很不安。
正是趋于这种不安,姚妃云才不惜犯忌,打出蹇渠这张牌,让蹇渠为姚纪挣一条生路。
别的不说,蹇渠在山阴氏,可是借着姚妃云这面大旗,还有姒伯阳的看重,完全称得上如鱼得水。
而且,蹇渠在山阴氏之中,也是交到了几个好友,凭着这些关系网,未尝不能影响姒伯阳,给姚纪一条生路。
想着心事,蹇渠轻声道:“求因得因,求果得果,眼下的一切……何尝不是他们所求?”
上阳仲面色微变,叹道:“说的在理,老兄说的在理,正是求因得因,求果得果啊!”
二人沉默了一下。
随后,上阳仲话锋一转,道:“不过,蹇渠老兄这时候来有鄮,应该不只是为了与我叙旧的吧?”
“毕竟,这可是几百里的路程,若非必要,以老兄的性子,可不会放下公务,来我这有鄮关隘。”
“老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来,说说吧……到底为何而来?”
上阳仲见蹇渠迟迟不说来意,就知道定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让蹇渠张不了口。所以他直接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
窗户纸捅破后,蹇渠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思量了一下,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上阳老兄,我此来确是有事相求。”
上阳仲身子前倾,问道:“何事?”
蹇渠摊手,道:“还能什么事,能让我这么难开口的,除了上虞氏首领姚纪一人以外,还有第二人吗?”
“那位,让我出面,想办法保姚纪一命。主君建国在即,放眼会稽,再无一抗手,那位怕主君,对姚纪动手。”
对于姚妃云,蹇渠为了避讳其存在,只能用‘那位’来代指。上阳仲一听,当即了然。
蹇渠道:“一旦主君对姚纪下手,姚纪必死无疑。”
上阳仲手一抖,眼睛眯了眯,道:“老兄多虑了,姚纪再如何,也是主君的岳丈,若非必要,主君是不会对其动手的。”
蹇渠道:“是啊,如非必要,是不会对他动手的,可是谁敢说,主君就不会对他下手?”
“不只你不敢保证,我也不敢保证,怕是连主君自己,都不敢保证,不会对姚纪下杀手。”
“你我都知道,姚纪在上虞会战时,都做了什么蠢事。这就是横在主君与姚纪之间的刺,一旦主君想起,就是姚纪的死期。”
上阳仲道:“你都知道,这是一根刺,不将刺拔出来,早晚是个祸患。那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我又没有拔刺的能耐。”
蹇渠笑着,拿着盘子边的一口小刀,切下一小块凶兽,放入口中咀嚼,道:“上阳老兄,你可太小看你自己了。”
“若是连你都没有拔刺的能耐,这整个山阴氏,就没有人有这个能耐了。”
”你可是三大辅臣之一,而且还是最得主君信任,最得主君敬重的辅臣。”
“你不似姒梓满一般,是姒姓宗亲,对大位有着妨碍,也不似中行堰一样,风评极差,性情上有着缺陷。”
“对于主君而言,老兄不失为一位忠厚长者。所以一般的事情,主君都会尊重老兄的意见,不会一意孤行。”
“我敢说,只要老兄出面求情,主君一定会认真考虑你所请。”
面对蹇渠这番话,上阳仲沉默了一下,道:“你应该清楚,我不能轻易的开这个口,哪怕是那位所求,也是一样。”
“第一次开口,主君或许会看在我这些年勤勉的份上,给我三分薄面,准了我的所求。”
“可是以后,再有所求,就纯属消耗个人情分了。”
“身为臣子,消耗与主君的情分,这是取死之道,不可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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