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即将发生的纷乱还影响不到千里之外的扬州,现在让林曦头痛的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脸上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少年锦衣玉饰,微抬下巴骄横的开口索要他刚拿在手中的傲雪红梅白瓷瓶,身后七八个仆从侍卫个个身形壮硕,似乎功夫都不弱。林曦不想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默默放下瓷瓶,往旁边让了几步,又选了一套翡翠雕刻的十二生肖摆件儿,锦衣少年肉嘟嘟的手一指,立即就有一个侍卫上前夺走了那套摆件儿,林曦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年,这是遇上纨绔了?
店铺掌柜见势头不对,急忙让伙计从内室捧出一个锦盒来,打开雕花盒盖儿,取出一尊白玉观音,陪着笑脸儿亲自捧到林曦面前,“爷,您瞧瞧这尊观音,玉质细腻没有一丝瑕疵,这可是本店的珍品!”林曦伸手欲接,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玉观音,随手扔给身后的侍卫,抱胸斜眼挑衅的望着林曦,那些侍卫呈环形散开将少年护在中间,一个个手握刀柄蓄势待发。店里几个伙计吓得连忙后退,缩在角落噤若寒蝉。林曦的手落了空,僵硬的顿了一下,然后指尖轻轻敲击两下柜台神色莫名,掌柜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以前就是个普通玉雕师,偶然捡漏了几块儿好料子,才发了家开了这间店,做了生意才知道没背景、没靠山的难处,但凡来玉器店里的不是富商就是官绅家眷,鸡蛋怎敢碰石头,他根基浅、底子虚,每天战战兢兢小心应对,就怕哪天点儿背的得罪了人,惹来祸事。
眼前这位虽然没带随从,可生意人眼观八方,他亲眼看到这位爷从林府的马车上下来,那必然是跟林大人府上有些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京城来的贵人,前几天码头上那么大的阵仗,可是让街头巷尾热闹议论了好久,都猜测是京都来了贵客,不管是不是自己都得罪不起,对面的小少爷显然也是有来头的,连侍卫身上都带着煞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让这两尊大佛在店里起了冲突,倒霉的绝对是自己。掌柜暗叹晦气,咬着牙肉痛的又拿出几件珍藏,“两位爷,小店还有几件上品勉强能入贵人的眼,您二位若感兴趣随便挑,算是小人舔着脸孝敬二位爷的!”少年连个眼神儿都欠奉,似乎对别人的巴结孝敬早已习以为常,林曦的面色倒是和缓了些,生意人也不容易,何必让老掌柜为难呢?淡漠扫了少年一眼,转身从容的出了铺子,丝毫不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放在眼里。少年一愣,紧追几步明晃晃尾随在他身后,侍卫们纷纷跟上,落下一个玄衣侍卫绷着脸付账,掌柜踌躇着没反应过来,一个机灵的小伙计凑上来,麻溜儿的接过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顷刻间就算出了数目,咧着嘴笑着说:“这位爷,承惠三千五百四十两,给您抹个零头,赏小店三千五百两就行了!”他这是把掌柜后来拿出的几件珍品也給算上了,玄衣侍卫并未计较,数出几张银票拍在柜台上,回过神儿的掌柜强自镇定的数了数银票,意外之余又激动的心尖儿打颤,今儿这可是笔大买卖,谁能想到这些人还真如数给了钱呢?三千五百两分毫不差,这是当真遇上贵人了啊!掌柜真心实意提高了音量恭维:“承蒙惠顾,这些东西能入几位爷的眼是它们的造化,您看是您亲自屈尊提着,还是让小店儿的伙计跟着您跑趟腿儿?”
玄衣侍卫依旧面无表情,但说出的话却相当温和:“劳烦掌柜把这些装起来,我自己拿就好。”
其他伙计见掌柜的一脸喜意,纷纷反应过来,赶紧取出一个竹制笼箱,掌柜亲自把一件件珍品各自装好放进精致的手提笼箱,殷勤的递给侍卫,侍卫接过笼箱
利落的转身大步出了店铺。机灵小伙计扯着掌柜的手臂舔着脸讨赏:“大伯,这次要不是我反应快,说不定‘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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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飞走了,您老赏我几两呗?”掌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赏你一巴掌,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今儿是我们运气好遇上个心善的,若是碰到那野蛮不讲理的,你恐怕逃不了一顿毒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到这些达官贵人谨慎些,宁可破财,也别招灾,咱老周家可就你这一根独苗......”
林曦耳力极佳,听到店内算盘拨弄的声音,也听到了掌柜收到银票后,打着飘儿的道谢声,眼底神色一暖,侧身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满脸好奇的少年脚步一顿,立马又昂头瞪眼摆出一副蛮横的模样,林曦觉得好笑,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本性不坏,小孩子嘛,总是觉得别人手里的东西好,虽然幼稚却也不惹人讨厌。
半个时辰之后,林曦果断收回刚才的评价,这就是个熊孩子!但凡他看中的东西,这小子都要抢走,一连抢了十几次,每次还都不说话,就嚣张的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恶霸形象,那欠打的模样让林曦暴躁又无语,少年身后的几个侍卫一开始还面带傲色,可是接连从林曦手中抢了十几次东西之后,也颇觉尴尬,不过执行起主子的命令来仍旧毫不犹豫。
林如海现在的处境微妙,在没得到回京的旨意之前,林曦不想节外生枝多生事端,况且这些人似乎也没太大恶意,索性就打道回府,让熊孩子一个人玩儿去!
见林曦准备上马车回家,那少年急了,冲上来拦住林曦,理直气壮地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被人欺负了,都不会生气吗?”
“合着我不生气还错了?”林曦都气笑了,这熊孩子 谁家的?“你这么欠打你爹娘知道吗?”
少年被怼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眼睛一亮,“那你来打我呀!”
林曦一愣,还有人提这要求?仔细打量这群人,少年眼里有星光,期盼中带着兴奋,侍卫们也打起了精神跃跃欲试,他有个荒谬的猜测,或许这些人今天种种挑衅行为的目的就是为了——讨打?
果然,少年欢快的跑着避让开,站在旁边比划着怂恿道:“打啊!快上啊!听说你武艺超群天下第一,比书里写的还神奇,跟我的侍卫比一比,看看你们谁厉害!”
林曦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虽说林府被各方势力盯着,可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难道府里有探子?他哪里想到林管家都憋了十几年了,现在老爷父子团圆了,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少爷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林府的下人们也起火架秧到处嚷嚷,这么优秀的少爷干嘛要藏着掖着,只是一不小心吹过了头,把林曦塑造成了惊才绝艳、技冠群雄的传奇人物,勾起了锦衣少年的好奇心,这才有了今天啼笑皆非的场面。
“愣着干嘛?你倒是上啊!打他们啊!飞起来用腿踢,空中大旋转,还有诗里描写的那种剑术,‘一舞剑器动四方’哎——等一下!”少年敏捷的抽出一个侍卫的剑,跑过来塞给林曦,站在他身后唆使着:“他们刚才抢你看上的东西,去揍他们!”
林曦看着他一言难尽的问了句:“不是你让他们抢的吗?”
“对呀!可是我不会武功啊!”少年理不直气也壮,“你总不能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去揍他们,他们都是高手,打起来才有意思嘛!”
这种神展开引得周围聚了不少看客,哪个时代都不缺吃瓜群众,有聪明人看出双方都不是恶人,就是想切磋比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跟着一起瞎掺和儿,大街上顷刻间撺哄鸟乱,众人七嘴八舌嚷嚷着:“打啊,上啊!”
“兄弟,别怂啊!”
“你们这么多人,是打算单挑还是群殴啊!”
“都别愣着了,赶紧的,看完我还的去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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