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晌午,她私自决定出府一趟,打算到坊间收集一些有用的情报。
关于摩尼珠,以及寂静的车府,都是耐人寻味的谜团。
乔装打扮时,她突然想到,说来也怪,车员外妻妾者众,迄今为止,却没有见过其余人的身影,府中来了客人,又出了那等大事,都未见正妻露上一面,全程只有迎青忙前忙后,实在不成道理。
这大厝虽然宽敞豪华,却从头寂静到尾,偶见下人们穿梭廊间,也步履轻盈,就像是行走在水面的云层倒影一般,无声无息,转眼了无痕迹。
又好像,整个宅子都是沉没在巨浪之下、停泊于宽广海床之上的巨舫,所有穿行于此中者,全都是靠腮吸呼,天生安静谨慎又视力有限的鱼类。
越这样想,想觉得这宅子怪得可畏,偶然间呼吸一重,两颊一痒,她竟然觉得自己亦长出了红腮,双脚像飘忽的浮萍,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心房顿时空出一个洞眼,心情变得若无所依。
而这种无边无际的乱想,很快便熄灭无影。
她叹了口气。
她从小就爱胡思乱想,她觉得这正是自己天赋异禀的证据,谦师父却说这叫精力涣散不易集中……总之,她已经做好准备,可以出门去收集想要的情报了。
为方便行事,她束起长发,换成一套男儿装束,还刻意易改容了容貌,粘上两撇走势向下的胡子。自以为天衣无缝,哪知一出门就露了馅。
“姑娘要出门哇?”被指来伺候她的小丫环眨巴着水光闪闪的大眼问。
小爻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点头之间,脚步已经迈出老远,沿着石头径,正大光明朝大门走去,悄然,食指掐了掐拇指,用以掩饰心中陡然生出的无趣感。
她刚步出大门,便得了此行的第一大收获。
石阶下,概是五步之遥,在结界之外,摆着一个竹搭的简单抬架。
抬架四端泛黄,明显是件上了年纪的老物,不知来来去去已经被人使用过多少次,抬过多少或伤重的、病重的、正在咽气的以及已经死去的人。正中躺着一具尸体,从头到脚盖着一床昏老的旧麻布,乍眼一看,根本辨别不出麻布下方的死者,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一位白发苍苍神情绝望的老人家,姿态疲惫地跪坐在抬架右方,用两只脚后根垫着沉重又佝偻的身子,烈日当空,却一身寒气。
她操着嘶哑至极的嗓音,一阵接一阵地哀喊:“吃人的鬼窟窿,天杀的车胜,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吃人的鬼窟窿……”
这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单调又惨重的哀歌,余光明明已经瞥到了小爻,但视若无睹,嗓门是那样嘶哑,吐字倒异常清晰。
那透露于字里行间的、难以掩藏的对车府的咒诅以及车胜的怨恨,毫无浪费地落入每个过路人耳中,然后爬上他们的眉间。
原来车员外叫车胜。
竟是在如此出人意料的情况下知悉正主的大名,真叫人百感交集。小爻淡淡地叹了口气。
就在她打算上前一步,向老人家打听其中原委时,右首三丈之外,忽见几个汉子气势汹汹而来,个个神色不善,全部恶恶地瞪着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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