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盛夏。
梁襟帆静立在道旁的杨树下,眉目英挺,气度从容,白衬衫一尘不染,与四周数不清的黄土丘陵对比鲜明,过往的车辆、行人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梁襟帆对别人的注目通常是完全不在意的,但这里的人不同。他们几乎清一色的衣着过时,肤色黧黑,点缀两坨高原红,头脸上总覆盖着似乎怎么也洗不掉的沙尘。不过他们眼神干净,笑容纯挚,特别是孩子们,一旦对上他的视线,总是腼腆地嬉笑着跑开。
在这里,无论是来自谁的注视打量,梁襟帆都会回视,并附以友善的颔首微笑。
这里,是大西北某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大山深处,姜婳来这里支教快两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这里,也是姜婳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虽然她那时是在相对富裕的城市里,但总归同属一片黄土地。
姜婳说,她此生最留恋的地方就是这里,可惜自从随父母离开后,就再无勇气踏足。
两年前,姜婳跟他商量,想报名学校的支教项目。
原来,S中多年前就在市政府牵头组织下,与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建立了对口支援关系,选派本校教师来当地支教。姜婳听到这个久违了的地名时,非常动心,当天回家就跟梁襟帆商量。
梁教授的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由于工作关系,他去过大西北的几个荒僻地方,那种恶劣的自然条件导致的贫瘠落后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自己的小姑娘,他千万个舍不得。
反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他说:“要是想那里了,等你放假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看,就是住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何必非得去支教,还一去就是两年?
姜婳懂他的意思,平常自己咳嗽两声梁襟帆都会紧张,她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轻易说服他点头。
“我一直很想念那边,不过不是想去支教的主要原因。”姜婳依偎在梁襟帆身侧,头也靠在他肩上,“读研的时候,有一回导师接了个大课题,调研的项目学校里有几个在甘肃,都是国家级贫困县的山里。我跟导师去了几次,那里的人活得太苦了......”姜婳闭了闭眼,亲眼目睹的那些情形她每次回想起来都会难受,“那里的学校都是茅草土坯房,好多墙面都裂开了大口子,冬天风直接从口子里呼呼地灌进来。孩子们的课桌椅破烂老旧,都是被别的学校用过淘汰下来的。老师和孩子们住的宿舍都是土炕大通铺,二十多个孩子挤一间。天冷的时候也没有暖气,还要用几十年前那种带烟囱的煤炉子取暖,我们去的那年还有个老师夜里因为煤气中毒死了......有的孩子要翻过几座山来上学,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所以出门的时候家里就给他们带上一摞烤得又干又硬的馍,这样就算放上一周也不会坏掉。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就去学校的锅炉房打一碗开水,把馍掰成小块泡软了吃,就着家里自制的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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