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不是说过了么?”
梁大成有点紧张,这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得出来,整个人藏在梁老汉的身后,似孩子一般想用父亲的身体遮挡住自己。只是,他已经长大了,梁老汉那佝偻的身形怎么可能再为他遮风挡雨?
“你爹说,那是你在虎牢关奋勇杀敌的奖赏,是吗?”高士廉又问一次。
在梁大成点头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侗终于笑了,同时笑的,还有裴仁基、裴行俨、罗士信三人。
阳光开始越来越强,整个院子被强光照射的发亮,堂外百姓就在这光芒外的阴影下跪着,而那阴影,则是京兆府的府衙。
杨侗开口了:“梁大成,你可知道什么是狗头金?”
眼见梁大成摇了摇头,杨侗继续说道:“是一种天然形成的金矿矿石,因有人称其形似狗头而闻名。”
“而王世充在虎牢关上时,还是隋臣,带的辎重、粮食,都带有大隋的印记。大隋用金,是从金矿中将金沙掏出后,由工匠融化、提纯再铸造成元宝模样,重约五两、十两,那么,王世充又是打哪来的狗头金?难不成为了赏赐你,专门从金矿中找了一个纯度不够的天然矿石?”
裴仁基笑着接话道:“他要是在自己郑公府被破、儿子被擒、侄子下狱的时候还有心思想着金矿,早率军打回来了。”
裴行俨接着亲爹的话茬说道:“我倒是进过瓦岗军营,当时的瓦岗占据着洛口、回洛两大粮仓,可以说不愁吃喝。但瓦岗没钱,所过之处的金银矿几乎都没放过。那矿产里挖出来的天然矿石都被瓦岗当成金银赏赐了下去,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种习惯……”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倒是这种习惯让身居高位的单雄信保持了下来,即便是回到东都之后,我依然见过那单雄信用在瓦岗时的狗头金赏赐下人。”
“你说的赏赐,不会是单雄信给的吧?”
这帮大人物竟然还会帮自己找借口?
梁大成真是上当没够,听到有了口实,立即点头。
“来人啊,拿下!”
噌。
裴行俨瞬间冲了出去,单臂掐住了梁大成的脖子直接将其推抵至墙根下,于重重的撞击后,单臂将其接着与墙壁的摩擦力提起,一时间梁大成由于缺氧顿时陷入了面部苍白之中。
“说,王世充如何让你来刺王杀驾的!”
梁大成懵了,这群大老爷怎么说变就变啊?
“我……没有……”
没有?
杨侗慢慢起身,一步步走来:“可知单雄信回东都多久了么?”
“又是否知道,王世充给了他多少赏赐?”
“即便是单雄信手里还有狗头金,也定会当成纪念之物保存,以此来印证在瓦岗中的峥嵘岁月,怎么会上次给你?”
“此次随王世充出征的他,殷州、榖州、熊州连战连捷,金银不知收获多少,为什么偏偏到了你这赏赐了一块狗头金?如果不是怕用带有李唐印记的官银被看出来招惹麻烦,如果不是怕你这个本不惹人注目的无名小卒使出大隋官银被识破,如何专门淘换狗头金赏赐?”
“其他珠玉不行么?哦,我想起来了,那些朱玉大多都是女人用的玩意儿,更容易招人怀疑。”
“还有!”
“你立下军功,接受赏赐本无可厚非,偏审讯这么久老梁只提了狗头金,对官职提升一字未提,刚才询问,你也没用官职提升做佐证。那王世充连战三地损失不小,又战虎牢莫非麾下一点空缺都没出?你为什么没受提拔?”
“连提拔都没有便匆忙派出肯定是大事,费尽心力换取金银帮你们隐藏身份也必定有所图谋,而今的洛阳尚不稳固,老百姓人人自危偏你家出了人命案,定是王世充若想在天下乱局中占据一定优势就不能在攻洛阳时损耗太大,那么,皇帝要是突然死了,将会是最好的结果……”
一番话说出,梁大成尽管脖颈上青筋直冒,依然未曾反驳,那一刻,杨侗知道自己猜对了。
监门府佽飞将刀架在梁大成脖颈上时,裴行俨松开了手,梁大成落地后在不停咳嗽,由于肌肤距离震动,那佽飞刀刃又离脖颈太近,已经蹭出微小伤口,鲜血一滴一滴如宝珠一般正在伤口处汇聚。
“朕说他怎么放着洛阳不打,安稳的守在虎牢,原来是派来了死士。梁大成啊,你不该回家的,否则藏在这洛阳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里,谁知道你是哪个?”
杨侗慢慢离开了,这回问话的人换成了高士廉:“梁大成,随你一起入洛阳的同伙几人,分别在何处?!”
往下的事,杨侗已经不想听了,他相信堂中这些人能处理好。但,当他看向躺下阴影处跪着的百姓时,却发现这些人仿佛没有灵魂一般看往堂内,脸上除了对曲折离奇的震惊外,竟然没有半点喜悲。
“都站起来吧。”
这一刻,杨侗才给堂下百姓免了礼,可,那些百姓却在当今皇帝面前依然跪着不动,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想着别的什么没有听见。
“站起来!”
他呼喝了一声,百姓明显在瑟瑟发抖,却依然不动。
杨侗明白了,他们在害怕,害怕最先站起来那个会成为怀疑对象,那刺王杀驾的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你们在怕什么?”
杨侗一步步冲着百姓们走了过去,指着堂内的梁大成说道:“他要来刺杀的人,是朕,又不是你们,你们怕什么?”
“朕让你们站起来,听见了没有!”
这回,百姓们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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