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大小姐出嫁后,肃春阿参领也很快改驻天津,离开奉天了。城里几个王府的人,都不愿被卷入朝中争斗,只要事情不惹到他们身上,就只是明哲保身。奉天城里的气氛越发阴沉。
不久,又有一位与前任府尹玉恒来往密切的官员被查出不法事,在某个京里来的人的干涉下,才勉强保住功名,以告病的名义离开了官职,带着全家老小回乡,等待着日后起复的那天。有些官员心生怯意,纷纷屈服于新任府尹。
玉恒之前所颁布实施的许多受到好评的措施,按理说是应该继续延用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位图桑阿大人似乎与他有仇,恨不得把他在奉天留下的一切都抹杀掉似的。他没有明目张胆地直接废除那些措施,只是借口需要修订,就搁置了,至于什么时候修订完,他手下的人只说是无可奉告。
城门外的马车安置所和城门口开出的公共马车,都被他大大提高了收费标准,然后又以“扰民”为借口,取消了城内马车登记编号的规定,这样一来,初步建立起来的公共交通系统算是化为乌有了。
只有安置贫民和乞丐的措施,他出于对个人官声的顾虑,保留了下来,但给予这些人的待遇却差了许多,每天只供给一餐稀粥,馒头是想都不要想,于是街上又渐渐出现了乞讨的人。
对于这种事,张保和周府丞等人都唏嘘不已。过去数年所做的一切,如今就好像镜花水月一般。他们觉得心痛、觉得惋惜,但图桑阿是索相亲信,再多的不满,都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朝中传来的消息,索额图与明珠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两派斗争已日渐白热化。保持中立的陈良本和佟国维两位大人,前者已经成为两派共同的眼中钉,后者只能夹在中间和稀泥。他们光是顾着应付朝廷上的事就已经应接不暇了,哪里来顾得上这关外的奉天城?
淑宁平日在家中也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有时张保跟佟氏谈论时会提起,有时端宁也会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些东西。她只是不明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抹杀前任的功劳,这位新任府尹大人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玉恒在任上做得好好的事,朝廷都有嘉奖,你一来就统统废除掉,这不是在说朝廷奖错了么?万一有一天,皇帝知道了,说不定会骂你是在妒忌贤能,就算不是,起码也会套你个无能的帽子。前任把乞丐都解决了,结果你一来,乞丐又出现了,不就正好成了你无能的证据么?
当大官的人有时也很笨,对不对?
不过这也应该是以后的事了。对于淑宁来说,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肃云珠出嫁后,有两家的小姐也相继离开,然后,周家回京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淑宁特地到周家去告别。因为街上不如从前安定,佟氏特别嘱咐让老伍头驾车送她去,跟随的人除了春杏,还有秋菊。
秋菊最近个把月来十分安份,似乎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有时别人说笑,她也会跟着附和两句,做活也用心了许多。佟氏赞了她两句,又见她来了以后就没出过门,于是特许她跟着去周家,算是散心了。
秋菊早早就收拾好自己,在马车边等了,积极的程度叫春杏也觉得汗颜。淑宁一脸黑线地上了车,四人一行往周家而去。
然而周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压抑,周夫人甚至还笑着跟淑宁寒暄,又问她母亲好。淑宁与周茵兰在她闺房中独处时才知道,虽然周府丞今年得的评语不好,但总算能离开让人讨厌的上司了,何况这回又不是因罪离开,而是任满回京述职,因此周府丞看得很开。最近接连有本地乡绅士子和其他官员来看他,更让他心情好过了许多。
周茵兰已经没了当初的忧愁,只是对于离开多年来一直相伴的朋友很是不舍,言谈间也红了眼。难得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位相处得好、为人也大方开朗的朋友,这么快就分离,淑宁也是很舍不得。不过她还没有深切体会到这个世界异地通信的不便,所以并没有意识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好朋友了,只是说着以后要常常通信。周茵兰哽咽着不停点头,淑宁好一阵安慰,她才平静下来。
她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打开来,是几方精美的绣花手帕和三四枝绢纱花。她将盒子递给淑宁道:“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手艺不好,妹妹留个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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