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以后他们一个个都大了,不回来吵你了,你就该哭了!
他是不怕小程氏念叨,仍是我行我素,小程氏却是照旧念叨,但当真隔上几日孩子们不回来,便忍不住派人过去问,
“不会是身子不舒坦了吧?”
孩子们倒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见娘出门就要赖上去,武馨安这是心里搁了事儿,又不好同人倾诉,心里着实难受,出门见女儿和儿子跟着出来,便只好强笑道,
“娘出去买些东西,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你们自去读书,等见了先生,若是背不出书来,挨了打别回来寻娘哭!”
虎妞听了脸色一苦,她这相貌随了裴赫,读书却是随了武馨安,看见书本子就头疼,在私塾里学了几日书,那是打遍同窗近邻无敌手,那一阵子到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门前告状的人家,是接二连三,络绎不绝,武馨安赔礼道歉那是脸都笑烂了,回头要狠狠收拾女儿,又被裴赫拦了,无奈之下,只能请了先生回家里教。
牛哥儿读书的天赋倒是随了裴赫,只他去了私塾几日,却是觉着先生教得太简单了些,又不想同一帮子小屁孩子们坐在一处,摇头晃脑的死背书,他倒是能念书,但不喜欢被拘在屋子里读死书!
即是孩子们这样,武馨安与裴赫夫妻二人一商议,便在外头寻了一位先生给孩子们在家里授课,这位先生乃是裴赫在外头访的,教书很是有办法,看着对人和和气气,半句重话不讲,却是比那私塾里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管用许多,便是桀骜如虎妞,自傲如牛哥儿,对那位先生也是服服帖帖的!
武馨安搬出先生来,二人立时没了脾气,这厢老老实实回去背书,虎妞很是不甘心的回去了,临走时还拉了武馨安的手道,
“娘,你从不从九味斋那里过,若是从那里过,给我买些酥油小饼回来……”
“好!”
武馨安笑眯眯看着孩子们离开,这才转身出了门,也没有带人跟着,自己一人独自骑了马,便去了那羊角胡同,待到小乞丐们说的地头,看着那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院,武馨安却是有些犹豫了,她立在门前久久未近一步,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有些破败的院门处,心头迟疑踌躇。
她也不知这一步走下去,自己与裴赫二人到底是个甚么结果!
只不待她走出去,便听得那院子里有响动,有人走了出来,双手端了一个竹筛走了出来,武馨安将身子一闪,却是藏身在一旁,拿眼去偷瞧,见得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正一面挑捡着竹筛中的东西,一面走到了院中,选了一处向阳的地方将竹筛放在了地上,自己蹲在那处仔细挑捡。
武馨安仔细打量那女子,见她生的眉眼柔和,一看就是个性子极好之人,她低头挑捡竹筛里的东西,那神情十分的专注,嘴角还带着笑,似是想着甚么事,又或是想着甚么……人一般!
武馨安看着看着心头一阵阵的抽痛,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副思春想情郎的模样,这时节屋子里有人说话了,
“阿姐,外头日头大,你就别挑了,裴大人还有两日才来呢,你要挑……待他来了你再当着他的面挑给他看吧!”
院子外头的女子闻言立时红了脸,嗔道,
“你胡说甚么呢!”
屋子里的人应道,
“我才没有胡说呢,我虽是年纪小,但也瞧出来了,裴大人每回来,你们就躲进那小屋子里嘀嘀咕咕,他来时你高兴,他走了你便坐在那里发呆,你这是想嫁给裴大人了么?”
那女子闻言脸越发红了,起身急急忙忙进去,嘴里嗔道,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甚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们姐妹对话,听在武馨安耳中却是如那晴天霹雳一般,以她的胆气,竟是半点儿不敢进去拉人动手,只是呆呆地转回身去,脑子里只有那一句,
“……你们躲进屋子里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躲进屋子里……躲进屋子里……”
武馨安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神情呆滞的去了九味斋,将孩子们最爱吃的东西一股脑全数买了,回到家中将东西往孩子们面前一放,看着虎妞和牛哥欢呼一声,各自分了一堆,又给妹妹留了一堆,她才回转屋中,一路强撑的笑脸终于卸了下来,伏在枕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知晓枕头都打湿了,武馨安哭得再没有眼泪了,这才直起了身子,来到镜前强打了精神梳头,还破天荒的用了粉,遮挡了红肿的眼皮,之后便叫来了粟大管事,
“我突然想起来,久没有清点家中财物库房了,不如这几日趁着日头大,将东西清理清理,也好晾晒!”
粟大管事的闻言心头纳闷,
“这按例都是一年一盘的,怎得这才过半年又要盘了?”
不过即是主子吩咐,他照办就是,当下点头自去吩咐不提。
待到夜里裴赫回家,武馨安一切如常,裴赫半点没有察觉,只是天黑之后,武馨安却称要在自己的书房里看账,裴赫终是觉出不对劲儿来,
“就算是家里要盘账,也有下头人帮手,用不着你这做主人的彻夜看账呀?”
武馨安只是应道,
“我在家中闲散久了,一身骨头都发硬了,寻些事儿做做也免得闲得发慌!”
裴赫心下更是奇怪了,只见妻子态度坚决,他又向来惯她,也不好阻拦便道,
“那……我陪你一起看账吧!”
武馨安却摇头,
“你公务已是够繁忙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裴赫无奈只得回去睡了,可他们夫妻恩爱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一人睡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不能眠,待第二日夫妻相见,都是眼底有些发青,裴赫便对妻子笑道,
“只一夜我便已是双眼发青,安安还是莫再查账了,若是将我熬出病来,你省下多少银子也不够我瞧病的!”
武馨安闻言只是勉强一笑,
“我不在,你只管睡你的便是,你时常公差外出,若是我都如你这样,我还活不活了!”
裴赫却是深有感触道,
“我只当我在外头辛苦,却不知你在家中也是受煎熬!”
武馨安闻言差点儿眼泪夺眶而出,心中暗道,
“你又何必装出这种深情款款的模样来诓骗我,你自去与你那崔小姐双宿双飞,便不怕夜里孤枕难眠了!”
她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位崔小姐家里是行医的,祖父在宫里做御医,前头嘉靖皇帝归天,新帝上台,清查了宫中一批,这崔小姐的祖父也受了牵连,被锦衣卫抄了家,崔太医受此打击,不过几月便撒手去了,留下一对孙女被裴赫保了下来,给她们安排了住处,之后隔三岔五过去探望……
武馨安听得心头滴血,却是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之后有一日,趁着裴赫在衙门之中办差,便带着两个大的出城去接了小的,又借口带着他们三个去青云观,故计重施带着孩子们跑了!
这一跑便是千里迢迢,待得裴赫回转家中,只一纸和离书等着他,上头武馨安写的清楚,
“……三个孩子归我,以后自有崔小姐给你生,家中财物我带走现银,宅子和各样贵重东西都是你的……”
如此等等看得裴赫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一口鲜血,忙发下人手,四处寻找,待好不易寻着人时,才知晓妻子竟已带着孩子们去了河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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