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澈站在南阳侯府正厅外的那一刻,叶卿卿就已经知晓。
萧澈那挺拔的身影早已一刀一刀地刻在了她的心里,爱到骨子里的人,他的容貌、声音,就连那独有的属于他的气息,她又怎会感受不到。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远远站在门外的萧澈。
白底云纹靴上沾上了泥,月白色的锦袍下摆已经湿透,黑色的狐裘上落满了雪珠子,墨黑的头发甚至有些凌乱,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湿辘辘的贴在那宛若白玉雕刻的脸上,这位谪仙般的王爷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狼狈。
不过无论萧澈是何模样,再与她无关。
叶卿卿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赵澄明谈笑,享受桌上的美食,不得不说,这南阳侯府厨子的手艺还不错,栗子糕香甜,藕粉桂花糕糯软,梅花糕酥脆爽口,果子酒甘甜清冽,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尽情享受面前的各色美味的糕点。
萧澈直直地立在院外,大雪落在他乌黑的发梢上,他似被这皑皑白雪冻住了,一动也不动。
只是那漆黑的眼眸愈加深不可测。
“县主的嘴上有东西。”赵澄明见叶卿卿娇憨可爱,一门心思地埋头吃点心,就连嘴边沾染了食物的碎屑都浑然不觉,悄声提醒道。
叶卿卿闻言,浅浅一笑,抬手去擦,明眸圆睁,长长的双睫轻轻地颤动,“我嘴上还有吗?”叶卿卿甚至撅起饱满的嘴唇。
赵澄明宠溺地笑道:“还是在下替县主擦了罢。”
赵澄明从怀中拿出一方男子用的锦帕,轻轻地拭去她唇上沾染的糕饼碎屑,动作温柔,神情体贴。
眼前的这一幕甚是刺眼,站在院中的萧澈寒着一张脸,握紧双拳,大步迈向正厅,每走一步,身上的雪珠子尽数滚落在地,寒风扬起那高束的发丝,似九霄云殿降落的神祇。
萧澈从不出席男女相看的宴会,那些贵女们见萧澈前来,个个都是面带羞涩,心中似小鹿乱撞。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叶卿卿睨了萧澈一眼,继续和赵世子谈笑。
美则美矣,可惜心硬若顽石。
萧澈走进正厅,南阳侯夫人上前,行了大礼:“不知懿王殿下光临寒舍,臣妇有失远迎,还请殿下上座。”
萧澈被迎到主位,众人行叩拜礼后,再次入席。
他居高临下,若睥睨众生的王者,却只盯着叶卿卿一人看,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喜怒难辨。
叶卿卿被他盯得心里发慌,浑身都不自在,对身侧的赵澄明笑道:“世子,容卿卿出去透透气,屋里有些闷热。”
正厅四角都烧着炭盆,屋里暖烘烘的,但端坐在上首的萧澈,一言不发,周遭气息似都被冻住了。
叶卿卿本不愿再见萧澈,更不愿与他同坐一席,如今他毫不遮掩的盯着自己看。他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压,让叶卿卿倍感压抑,几欲窒息。
赵澄明也看出了其中的古怪,虽南阳侯一家刚入京城没多久,但赵澄明对今上赐婚的消息有所耳闻,但他没想到的是叶卿卿居然会拒绝赐婚,倒让他对叶卿卿有了几分欣赏,况且今日见面,叶卿卿也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不觉添了几分倾慕之意。
今日他和叶卿卿的相见也是长公主的授意,他祖上是勋爵之家,故他并不惧萧澈。
赵澄明笑道:“去年家父和家母亲手种下的梅树,如今都已悉数盛开,虽比不上长公主府的梅园,也算是这冬日里的一番景致。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县主去园中赏梅花?”
叶卿卿颔首答应。
去哪里都比和萧澈待在同一处要强。
叶卿卿和赵澄明并肩走出了正厅,叶卿卿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她轻叹一声,心想:“这又是何必呢?毕竟他们曾相爱一场,彼此都不必撕破脸皮,好聚好散,难道萧澈觉得她此番拒婚拂了他的颜面,因此前来质问?”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萧澈这才收回目光,他双眉紧蹙,心中怅然若失,只见赵澄明撑伞,和叶卿卿并肩同行,逗得叶卿卿笑声连连,他记忆中和叶卿卿并肩同行,却一次都没有。
因萧澈忙于政务,每次叶卿卿来懿王府找他,他都会扔给叶卿卿一本书,自己到书房处理政务,得空就同她说上几句话,不得空叶卿卿就一直等着。
他见叶卿卿也乐意等着,日子久了,他便慢慢地习惯了让叶卿卿等。
就像他知晓他会娶叶卿卿,娶了她却又将她晾在一旁,在兰香苑中一日又一日的苦等。
他终于明白,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他,人等得久了,心也就凉透了。
雪天路滑,叶卿卿脚下一滑,差点跌入赵澄明的怀中,他们俨然一对热恋中的眷侣,萧澈只觉心中的某一处,像被人掏空了。
他双手紧握,大步走出了正厅,“去赏花是吧!”
双脚就不自觉地就跟了出去。
朔风骤起,叶卿卿冷得打了个哆嗦,方才从温暖的正厅来到这寒冷的雪地里,身体生理性的有些不适应,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她长长的双睫上,遮挡了视线。
宛若玉葱般的修长手指,也冻得通红,一阵寒风刮过,风雪迎面而来,她被风迷了眼,眼尾微微泛红,分外惹人怜爱。
赵澄明解下身后的白狐毛披风,披在叶卿卿的肩上,替她系好带子,“天气寒凉,县主当心染了风寒。”
叶卿卿乖巧地福身;“多谢世子!”
萧澈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脚底的白底云纹靴踩在一截被积雪压断的枯枝上,发出清脆的断裂的身响。
再往前一步,一脚陷进了厚厚的积雪中,雪水从冰冷的靴筒中渗了进去,一股刺骨的冰凉从脚底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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