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胜不响,反而狐疑起来,望望他们,又回头瞧瞧33号,目露精光。
阿平见状,松开顾植民,大着胆子,佯装蛮横。他掂着手砍刀,不怀好意地打量起商会众人。
“不想走?蛮好蛮好!看你们穿戴齐整,想必也是有钱老爷,是要替姓顾的还债吗?”
几个汉奸商人闻言,眉头皱起,伪军们也板起面孔,手都摸向腰间。
阿平一挥手,工人们都举起手里枪棍,做战斗状。
顾植民见状,心头一凛,他抬手作揖,向小贾、阿平告罪,温言细语,言称自己必会还上债务,砸锅卖铁也不足惜,只求他们再宽限些时日,不要牵连无辜人物。
许广胜面色难看,他望向阿平,眼神如狼似虎,谁知阿平竟也毫不露怯,直直盯着许广胜。正僵持时,但听一人高呼。
“警官们,闹事的人就在那儿!”
许广胜回头一看,几个法租界巡捕正往这边来,他眉头一皱,偏头一瞧,身后伪军手从腰间放下,开始陆续往外撤走。
培福里在法租界,日本人不愿越界闹事,许广胜借不到威势,只能作罢,他临走前,狠狠瞪一眼顾植民,仿佛在说,此事还没完结。
待众人离去,顾植民才长舒一口气。原来他做了几手准备,提前安排好,让阿凌去租界巡捕房报案,说有人聚众闹事,危害租界安全,这才引来巡警。
赔送许多大洋,送走几个巡警,顾植民终于躲过一劫,继续经营百雀羚。
此时上海虽然沦陷,日货充斥市场,但有骨气的国人都不愿购买日货,许多国货老牌都西迁躲避,百雀羚成了许多人的首选护肤品。
风雨飘摇之中,百雀羚生意反而兴隆,幸好顾植民深谋远虑,提前备好了大批生产原料。然而储备哪有日子多,润肤霜生产的重要原料逐渐告罄,顾植民带人采购,却发现此时市场已被日商垄断,不入会的商家购买原料价格奇贵,顾植民和徐小姐一番商议,决定绝不妥协,更不给日本人赚暴利的机会。
因此,顾植民找到掮客,从黑市购买原料,这大大提升了成本,加上人工、运输等费用,成本几乎和售价持平。但顾植民下定决心,绝不发国难财,他咬牙支撑,哪怕没有利润,也坚决不涨价。
小傅和阿凌等主事商议,愿意每月削减自己两成工钱,帮助百雀羚度过难关。宋北山、如意、阿平、小贾等人也纷纷响应。如今正是国难当头,国人应当团结一心,守望相助。
阿凌将钞票交给顾植民,真挚地向他请愿。
“昔年侬不计较阿拉搞砸了侬工作,还出手相助,让阿拉这些人有门事业糊口,不至于流落街头,如今到了还这份恩情的时候,请侬万万不要推辞。”
顾植民感动非常,他拍拍阿凌肩膀,把钞票塞回他手里。他正是拿他们当作家人,才不能收下这钱,国家大事,他帮不了,但坚持不涨价,却是他力所能及的,如此这般,也算为国为民略尽绵薄之力。
阿凌还要再讲,顾植民面上一板。
“侬如此做,岂非是让我做那不仁不义之人?日后旁人评说,只道国难当头,我非但不体恤员工,反而借机压榨工钱,如此,又将我顾某置于何地?!”
阿凌等人这才作罢。
自日本占领上海,一力打压本地商人。顾植民强撑不入商会,境况更加艰难。因此,为躲避日本人眼线,顾植民只能晚上偷偷送货。
这日夜晚,顾植民送完货物,带着小傅等人悄悄穿行在日占区,往培福里赶。
路过一弄小巷,远远地却听见几声凄惨的哀嚎,顺着风飘过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激得人寒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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