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渊猛然自榻上惊坐起身,帐外光影重重,苍白月色流泻窗下,夜色安然。
脊背上薄汗渗透单衣,少渊长吁口气,兀自心有余悸。
这个梦境也太过真实了些,往日做梦,梦醒之后就将梦境中所发生的事忘却大半,而这次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声徒然炸响的沉喝,像极了师尊的声音。
少渊掀起床帐,赤脚踩上地面,凉意自脚底攀上周身,起身到窗边远望出去,夜空明星璀璨,一轮圆月正当空。
楼下院中庭影深寂,唯有廊下灯火寂寥。
少渊转身回榻,心下有些悻悻,进来总是梦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重华负手立在廊下暗影里,收回远眺小楼的目光,落在暗处。
天官手里捏着挣扎不止的鲛鱼,如今他不似少渊梦中人身鱼尾的模样,仍旧是白日里的大鱼。随着鱼身疯狂扭动,层层薄雾在院中平地而起,霎时掩住了庭院中的景象。
重华目光一凛,眉目凝寒,长袖担风拂过,已将那尾鲛鱼重重掷在庭下,语声单寒:“不要试图挑衅本座。”
鲛鱼挣扎着显出半人的模样来,长发湿漉漉铺在身上,红唇勾起艳丽弧度,双手撑住地面,腕间粗壮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在地面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他抬头迎上重华的目光,嘴角露出两颗森然獠牙,湛蓝色的眸子盛满狠意,嗓音魅惑不辨男女:“那你杀了我啊!”
天官手腕翻转,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被他擎在掌中,剑尖直指鲛人修长脖颈,“一个低贱海妖,休得放肆!”
鲛人唇畔溢出哼笑,冷嗤:“真是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吾是低贱海妖,你又是什么?”
“我若非当年一时不查,中了你们圈套……就凭你,也配这般同我说话!”
周围浓雾渐渐包裹至廊下,将几人身影隐匿其中。重华玄色衣袍微动,庭中鲛人只觉喉间一紧,整个身子已被重华掐住脖颈提上半空,只余长长鱼尾无力拍打地面。
“…呵!”鲛人望着近在咫尺的冷然面容,轻笑一声,不无挑衅:“不过柒染还是万分感激大祭司部署周全,才让吾等脱离混沌之中,有机会重见天日!”
他这句似嘲似讽的话似乎戳中了眼前人的痛处,让他漠然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扬手将他狠狠掷回水缸,激起半尺高的水花沾湿了周围地面,海水腥咸的气味在院中散开。
浓雾中传出重华单寒的嗓音,带着警告:“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本座丝毫不介意杀了你,再去屠戮你的族群;本座就不信再找不出个和你一样血统的鲛人。”
深夜里发生的事未曾在无相殿中激起半点波澜,早起的觋巫熟练抹去院中溅落的水渍,不留丁点痕迹。
少渊来廊下探看时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水缸里的水仍旧距离缸口三寸,不多不少,正好三寸。
水缸似乎很深,就连正午的阳光也不能穿透底下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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