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站在院中,深深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她只在福音之家住过六个月,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怀念。她路过走廊,发现去年在花盆里种下的郁金香已经含苞待放。她经过花架,葡萄藤上生出新叶,肥沃的柑橘园里,一片片青翠绿得发蓝,金合欢爬满篱墙,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柑橘园里蜂飞蝶舞,生机盎然,一只橘猫趴在花架下睡得香甜。这里仿佛始终有一颗活跃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永不止息,在柑橘树荫下,清泉日日夜夜从沙土深处涌出。
凯特回到了那间小木屋,屋里的摆设还保持着莱特离开时的样子,只蒙上薄薄的灰尘。凯特来到主卧,打开衣柜,挑出莱特最常穿的衬衫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埋进衣服里,仿佛上面还留着莱特的气味。
凯特觉得很疲倦,便倒在了床上,抱着衣服蜷缩成一团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很久,梦里始终是一片温柔宽广的湛蓝,蓝如晴空大海,她被这片湛蓝拥抱着,沉入了安宁的梦乡。
“爸爸!”
一只柔软的小手拧着凯特的耳朵,凯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里,一个小女孩正跪在身上,试图叫她起床。女孩皮肤雪白,有着和凯特一样卷曲的褐发,眼睛却蓝的像大海。
“莱特呢?”凯特脱口而出。女孩理所当然的说:“和哥哥一起去打猎啦,她走的时候见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
凯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女孩软软的小胳膊挂在身上,撒娇般蹭了蹭她的脸:“爸爸,我饿了。”
“想吃什么?”
“蛋包饭。”
凯特抱着女孩进了厨房,屋里窗明几净,角落里堆着积木,一只小白猫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女孩个子太小,凯特把她抱在凳子上,她嫣然一笑,凯特的心都化了,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锅里的油噼啪爆响,凯特熟练的做好早餐,女孩笨拙的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把米粒送进嘴里。
凯特刚开了一个罐头喂猫,门轰的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射进屋里,差点把凯特撞翻。“老爸,肉呢?”
“哥哥!”女孩欢喜的叫道。莱特不耐烦的把男孩拎起来,在屁股上打了一下:“吃吃吃,你一天除了吃还会做什么?”
“回来啦?这么早。”凯特笑吟吟的说。莱特提着一只捆得结结实实的山鸡进了屋,搂着凯特的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男孩却不乐意了,蹦的老高:“我也要亲亲!”
“只有老公才能亲老婆,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个老婆啊。”
“你在乱教儿子什么呢?”凯特无奈的望着自己最爱的两个人,简直像面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她把儿子抱起来,在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又吻了吻女儿柔嫩的面颊。男孩扭动着身子眉飞色舞,还朝莱特拍了拍屁股。
“莱特,他真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凯特笑弯了腰,莱特严肃的问道:“我小时候有这么欠揍吗?”
凯特笑而不语,男孩张开双臂要抱抱。莱特怒道:“不会走的时候整天要走,刚会走了又要人抱,烦死了。”
“我不是你爸吗?没良心的小崽子。”
“你说什么呢?妈妈~”男孩扮了个鬼脸,莱特勃然大怒,一大一小在屋里撵作一团,凯特架起锅炖鸡汤,浓浓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
莱特在院子里劈柴,男孩笨手笨脚的帮倒忙,两人的拌嘴声不断传来。凯特搂着女儿坐在躺椅上,柔声给她念故事,却渐渐犯困了。半梦半醒时,她感到有人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就像她刚从死亡边缘回来时一样。
凯特猛的睁开眼睛。
远方涛声往复,风轻柔的拂动白色的纱帘,屋里却空无一人。凯特站起身,把衣服重新挂好,用自己的衬衫套住莱特的衬衫,连袖口都仔仔细细套在一起。她眷恋的抚过衣领上的褶皱,目光柔情似水,眼角却落寞的垂下。
“我爱你。”凯特轻声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是我一生一次的奇迹。”
随着凯特的病情恶化,兰斯发现她经常面露疲倦,好几次开着会途中睡着了。兰斯有些担心,押着她去检查好几次都没查出病因,凯特又一直强调说自己没事,只是工作太累了。兰斯只好让医生开了些调养的药,直到凯特突然病倒。
接到电话的时候兰斯还在外省出差,同事只说凯特在会后晕倒,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兰斯浑身发冷,立刻赶了回来。尽管凯特很快转危为安,但联系到她最近反常的表现,兰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求医院对她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
“是的。病人的每个器官系统都有明显临床异常表现,这次就是免疫机能衰弱导致的并发症。”
“这……能治吗?”兰斯结结巴巴的问道,舌头被问题的重量压得动弹不得。医生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如果一个器官衰竭,还可以考虑移植。但全身脏器都在衰竭,只能说寿数将尽。”
“寿数将尽?”兰斯脸色惨白,“但她还不到三十岁啊!”
“她的石化病已经发展到晚期,脏器的衰竭程度跟垂暮老人一样。此外,她的凝血机能在不断下降,体重减轻,心排血量减少……”
医生喋喋不休的说着,兰斯耳畔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还能活多久?”兰斯颤声问道。
“如果好好休养,保持心情舒畅,最多还有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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