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现在的杨铸可不是一般人,如今他主动给的这个机会,要是抓住了,谢志乐等人固然立马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但要是交出去的投名状不符合杨铸的心意……连锁反应下,他们这一辈子估计都很难从谭国聪的脚底下爬起来了。
因此,即便是以谢志乐的聪慧,思考了一整个晚上后,却硬是没敢给赵林一个确切的建议——现在铸投国贸内部各方势力的情况很有些微妙,面对着自家堂口可能唯一的翻身机会,也不怪谢志乐这么谨慎。
听到自家老大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赵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失望,一时间竟然对着电话沉默了起来。
谢志乐听到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却是轻轻笑了笑:“阿林,虽然我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但是……有人却肯定给你一个中肯的答复的!”
赵林略一沉吟:“老大,你是说……?”
谢志乐哈哈一笑:“你们家那位老爷子虽然这几年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但是在这种大事上给你这位晚辈出出主意,应该不是很难吧……他老人家可是横跨了两个世纪的人间祥瑞,风风雨雨的几十年下来,有什么事能瞒得住老爷子的一双慧眼?”
这倒是实话,林家的老爷子从二战前就开始外出闯荡,这么几十年下来,世界每一次重要变化他几乎都亲历其中,其阅历之深厚,对于世事的洞察之深,当今世界上估计就没几个人能出其左右——只要能借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一用,这事就基本上没差了。
听起谢志乐提到自家的老爷子,赵林犹豫了一下——随着林老爷子年岁渐高,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去叨扰老爷子,让他凭耗心神。
但是另一方面,铸投私募ceo的归属事关重大,对于自己和老大固然是个千载难逢的机缘,一旦事成后,对于林家也是一个莫大的际遇……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叨扰一下老爷子,也是情有可原?
心中既有定计,赵林也就没有拖泥带水:“好!老大,我这就给老爷子去个电话!”
………………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车外的女人见到一动不动的兰博基尼,心中烦躁,却也不敢过去打扰,只能一边小声咒骂着赵林提上裤子不认人,一边狠狠地用脚跺着路边的小石头。
而车里,赵林正毕恭毕敬地手足端坐着,仿佛林老爷子就在中控台上似的:“老祖宗,情况就是这样的了……侄孙不肖,现在还摸不到头脑,只能叨扰您老人家帮我出出主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一个中气稍显不足的苍老声音:“杨铸这位后生,我以前也略有耳闻——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脑子灵光,很会赚钱,但这一年多来,随着家族办公室由于业务原因,对他的信息搜集逐步增多,我才发现,这位后生有点意思啊,也难怪你会把握不定!”
赵林闻言,脸色略喜,瞧着语气,老爷子是心有所得了?
电话里,林老爷子不徐不疾的声音继续传来:“虽然说这位后生的一些奇思妙想非常出乎人预料,其目光精准和胆大妄为之程度也堪称罕见,但是如果你仔细研究他种种行为背后的驱动力,我就总会升起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这种人,你们这些后辈或许很少遇到,但在我年轻那会,却着实不少。”
似乎进入了某种缅怀状态,电话里声音停了下来。
以前?
老爷子年轻那会?
赵林隐隐心有所感,但表情却充满着古怪——如果自己对老爷子的话理解没错的话,那位心思深沉且手段狠厉的大boss会是那种人?
正当赵林沉思之际,林老爷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当然,即便是我猜的没错,但具体情况是不一样的,这位后生的手笔远比正常人的要大的多,已经到了经纬为棋的地步了……因此,如果你用正常的企业甚至财阀思维去看待他给你出的那道考题,那十之八九是没办法交出一份满意答卷的。”
赵林眼皮子跳了跳,果然不愧是老爷子,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了——事实上就是因为杨铸跟他所见过的商人和富豪都不一样,这道考题才难住了他。
电话那头,林老爷子似乎从旁人手里接过了一份资料,哗哗哗地翻了几下:“简单来说,杨铸这位小辈,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略有些另类的红色商人,所以对于他来说,铸投国贸这支口器每年用什么样的手段赚钱,能赚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动作对于华夏到底有多少好处……有些东西点到即止,老头子我精力有限,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简单来说,以目前你所能调动的多方资源水平为准绳,可以考虑的投名状大概有两类。”
听到竟然有两类投名状,赵林兴奋之余,对于自家老祖宗的佩服之心简直难以言表:“老祖宗,请赐教!”
林老爷子的声音依旧不徐不疾:“第一类,技术专利的获取与项目转移。”
“作为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头子,我这几十年来看过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和翻脸不认人,因此在我看来,中美之间这种略有些虚情假意的小蜜月期不会维持多久,该翻脸时,是一定会翻脸的;”
“因此对比于那些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外汇,资源和技术等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虽然杨铸是个晚辈,但就铸投国贸这几年的举动来说,想必他跟我持有一样的观点。”
“目前华夏虽然已经是可以成为制造业大国,但实话实说,距离制造强国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要走——这里面原因你很清楚,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而根据我们林家所掌握的资料,华夏仅仅3c、机械工程和医疗企业为代表的高精尖制造所需要的材料技术这一块,就是个巨大的空缺——2003年,华夏新材料产业还有32%的关键材料处于空白状态,需要进口关键新材料达52%,进口依赖度高;尤其是智能终端处理器、制造及检测设备、高端专用芯片领域,进口依赖度分别达70%,95%,95%,”
“当然,部分高新材料技术的获取和项目转移,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现实,因此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从次一级的敏感性较低的技术获取下手;”
“比如……以pan碳纤维为代表的轻量化材料、以聚乳酸(pla)为代表的可降解材料成熟技术、以聚酰亚胺(pi)为代表的机高分子材料、第三代碳化硅纤维技术或是纤维复合陶瓷基材料(cmc材料)、半导体用溅射靶材技术、电子陶瓷技术……至不济,铝合金汽车车身板生产改进技术其实也是可以的。”
赵林闻言,眼皮子跳了跳。
林老爷子所推荐的这些东西,的确是未来拥有着广阔应用空间的技术,而由于这里有不少技术属于新兴项目,在当下并没有完全证实其市场价值,因此买断专利并转移到国内的难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但问题是……
撇开被人时候算总账的麻烦不谈,这些技术的获取和转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不成自己要跑过去跟杨铸说,请你等我一两年,等一两年后我再去接任铸投私募的ceo?
听到赵林的疑问,林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鬼谷子》有云:智者重修,当以真切入——对于杨铸这种明白人来说,你就是个小透明,因此当下做没做出成绩不重要,但示之以诚地努力去做这些事,反而更重要。”
已经习惯了以结果为导向的赵林虽然没有反驳,但其沉默不语的态度却已经表明了他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既然出了考题,如果拿不出成绩,即便是杨铸把铸投私募ceo的位置交给他,他也没这个脸面去坐。
林老爷子见状,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年轻有干劲是好事,一切拿成绩说话也不算错,可是……哎,算了,既然你拉不下脸面,那就选择第二类吧!”
沉吟了一下,林老爷子尽可能地用婉转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当下的华夏虽然已经过了百废待兴的阶段了,但是对于资金的需求依然是天文数字级别的——严格地来说,这显得有些不太正常,毕竟华夏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多年了,就算国内资金依然稀缺,但凭着其二十年来的内生性积累,也不至于紧缺到这个程度;”
“我们都知道,跟现代企业很有些相似的是,一个国家要想蒸蒸日上,离不开开源和截流这两个动作——放在资金的使用层面,就是留在国内的资金越多越好,这样才能产生内生性的正面循环。”
“当然,华夏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有很多,撇开那些不方便谈的原因不说,国内富商和那些老鼠的大量移民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泛滥,就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后患无穷——而我观杨铸这个后辈的言行举止,他是非常憎恶这种现象的。”
“小林,铸投国贸与其它企业最大的不同其实不在于规模大小,而是在于其白加黑的行事手段,偏偏铸投国贸跟华夏又有着复杂且立体的货币交互渠道,所以……你懂了?”
听到林老爷子这番在明显不过的暗示,赵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老祖宗,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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