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慢呢?”贺元阑冷声道。
拾砚瞧了他一眼,自不敢将实话托盘而出,神医说他的腿疾耽误救治,经脉尽损,没有全然把握,幸运的话能恢复如常,不幸的话怕是……只能替他减轻些痛苦罢了。
他咬咬牙,目光躲闪着道:“慢得话……不过也就三年五载吧……”
贺元阑与他相处多年,哪里看不出他在撒谎。
愤愤地将他的手指拂开,沉声道:“不必了,我也不想治了,余生是瘫痪在床也好,坐在轮椅也罢,不过是熬一日算一日,得过且过吧。”
“殿下您怎能这么想?”拾砚急道。
贺元阑看他一眼,冷笑道:“那你待如何?你是能治好我的腿还是能医好我的病?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如今我好容易得到一样可以不让我那么痛苦的丹药,你却让我戒掉?戒掉之后呢?还不是回到无尽的痛苦深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就是消耗生命么,让它耗去!我活着本就不快乐,你从前不是让我排解出去么?如今这种方式又有何不可?沉浸在虚无之中荒废此生,就是我如今最大的解脱!”
拾砚怔在原地,看着他这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心下如坠冰窟。
他很清楚,殿下这是上瘾了!心里清明不复,全被欲望驱使,再这样下去殿下就当真废了!
见他毫无反应,贺元阑自说自话倒也没意思,冷冷看他一眼,沉声道:“你我主仆一场,劝你还是早些离开,按时间来算,你爹娘怕是已经回来了,你不带着你妹妹去他们膝前尽孝,偏要留在这行宫里为奴为婢,真是蠢笨如猪!”
拾砚咬牙了牙关回望他一眼,轻声道:“奴婢本就蠢笨,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阿弟已被寻回了,听说当年他身患痨疾病入膏肓,被人卷了席子丢到了乱葬岗,后来被好心人收养,倒正好躲过一劫。爹娘面前有二弟尽孝,桂影再大些我会将她送回家中,只我跟您一场,您一天是我的主子,一辈子都是我的主子,我就要留在这,哪怕远远看着你也成!”
“随便你!”贺元阑不耐烦道,见他还欲再说,抄起一旁果盘里的点心就往他身上扔,“快滚快滚!看着你就烦!”
拾砚委屈巴巴地接过道了声谢,而后轻盈地踮脚一跳,便落到窗外。
却只躲在檐下没走,不多时,捧墨敲门而入,手托着一个净瓶,想必是装药的容器了。
他瞧瞧趴在窗沿下,看着屋内动静。
只见贺元阑焦急地接过他掌中墨丸,就着茶水吞入腹中,而后双眼紧闭着等待药效发作。
期间,捧墨似有所觉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拾砚吓得赶紧蹲身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捧墨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勾了勾唇角。
不多时,药效发作了,贺元阑这个人像从身体中解脱,他灵魂出窍般从躯壳中脱离,一瞬间化作一只飞鸟,游遍山川大地,看遍万里人间。
他穿梭在云端,翅膀拍云而过,惊起一片涟漪。他翱翔在苍穹天际,像只重获自由的囚鸟。
其实每一日的梦境都不尽相同,有时是鱼有时是鹰,有时化作棵屹立在崖边的古树,感受着四时变化岁月流长,有时却又是只潜伏在竹叶里的夏蝉,聒噪乏味地给夏日增添一丝生气,却又在短短几个月里过尽自己的一生。
他以为幻境里自己会报复会将厌恶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其实不然,一旦有了更好的东西,从前的一切不过是场过眼云烟。
贺元阑如何想得外人无从知晓,只这屋内屋外的二人心境宛如天堑。
时候差不多了,主人的计划也该实施了,捧墨哂笑着望向窗外,表情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辣。
拾砚全然不知危险来临,只一心想着要怎么替殿下戒掉这个丹药,如今靠他自己毅力怕是不行了,只有借助外力,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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