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李氏换了个话题,说:“刚才我去了趟前院,告诉宝银和张满堂一家饭好了。新来的张满堂两口子真是过日子的好手,能干不说,还净干利索,就半天工夫,把前院西厢房拾掇得利利索索,把宝银的屋子也拾掇了,还倒出空把前院给归置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抽了袋烟,谢政堂去了前院。前院,原来乱摊在墙边的高粱杆、麦草被堆放得整整齐齐,原来乱堆在牲口棚边的工具被摆放得规规矩矩,原来满地的鸡鸭鹅粪、被鸡鸭鹅叼得到处都是麦草秆的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前院,谢政堂满心欢喜,可依旧板着那张脸。
张满福媳妇正晾晒已拆下里和面的他们带来的铺盖,见到谢政堂,忙低头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谢政堂没回话,只是点了下头。
见牲口棚里没了新买的骡子,只有一辆大车摆在院里,谢政堂到牲口棚边抓起一把锹,径直走出院,来到堆粪的西墙外。人、车都不在,粪堆倒是少了一块,谢政堂知道自己出来晚了,没赶上装车。
没了事干的谢政堂把锹往墙根一戳,回到大门口,用手摸摸墙根的石头,觉得凉,就回到屋里,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一袋袋抽起了烟。
估摸着往地里送粪的王宝银和张满福该回来了,谢政堂又走出了屋,到了西墙外,见张满福一个人正在装车。
张满福见了谢政堂,停下手里的活,忙打招呼:“叔。”
和生人没话的谢政堂昨个硬着头皮和张满福唠了半天嗑,脑袋不停地转着寻思下句该说啥,以至于最后俩腮帮子发麻,脑袋也晕晕乎乎起来。今个见了张满福,谢政堂虽还有些拘谨,可毕竟已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要一起忙农活,和张满福说起话来比昨个轻松了好多。
谢政堂说:“跑了这么些日子,一定乏得很,你该和你屋里的歇两天。离种地还早,不着急忙活。”
张满福说:“跑惯了,就觉不得乏了。庄稼人不干点活,身子骨哪都不舒坦。”
谢政堂问:“宝银呢?”
张满福应着:“去茅房了。”
谢政堂说:“每天这功节,他肯定来屎尿。”
听了谢政堂的话,张满福笑了,说:“一起干了半天活,宝银连个来言去语都没有。”
谢政堂马上说:“别看平时一声不吭,宝银会讲故事。宝银一讲起故事,嘴就不停说了,一套一套的。保银大概是把平时要说的话攒在一块,好在讲故事时说。”
“保银会说故事?”张满福先是不大相信,然后像找到了宝贝,说:“我就爱听故事,这回听故事方便了。”
谢政堂问:“昨个晚上院前没庄里人过来?”
张满福回答:“昨个晚上,我还真到院外转了转,没见有人。”
谢政堂接着说:“昨天晚上,大概宝银寻思你们一家人在外跑了这么些日子,刚安顿下来,该早点睡,怕吵着你们,没让听他故事的庄里人来。差不多见天晚上,天好就在院门口,下雨天、夏雪天、冷天就跑到他住的东屋,一帮人围着他听故事。”
张满福想了想,换了话题,说:“我觉得我自己干点啥就够能算计的了,可宝银比我还能算计。装的一车粪,正好能在地里撒个来回,一点也不让牲口白跑道。”
谢政堂接着张满福的话,说:“那是。我年轻时没干过庄稼活,是过去在我这帮忙的叫喜发的教的。喜发干了一辈子的庄稼活,都没年轻轻的宝银干得四致、有算计。”
俩人正说着,不爱吭声的王宝银从茅房回来了。不爱吭声的王宝银一到,谢政堂和张满福也不吭声了,开始一锹接一锹往车上装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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