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办公室后,夔青青问起缘由,白雾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问道:“你帮我分析分析,驰明瑞说的‘比订单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夔青青想了想道:“我不确定,不过我猜,他说的应该是‘权威’。”
“什么意思?”说到这种事,白雾的脑子是不够用的,她也不喜欢思考这种问题,因此直接问道。
夔青青道:“雾姐,你没在其他公司工作过,不知道其他老板是什么做派。我在十多家公司上过班,对那些所谓的老板有过近距离的观察,肖总相对来说算是很好的了。”
白雾又问:“什么做派?”
“我就随便给你说几个例子吧!”夔青青道:“我在公明见过一个老板,他的车是迈巴赫的什么型号,据说一百八十多万买的,有五个座位,按理说,除了司机,车子可以坐四个人对吧?但是他不,他的车无论什么时候都只坐他一个人,其他人碰都不准碰。包括他办公室里的东西,也是不让人碰的,他在公司有专用的卫生间,餐厅,会议室,这些地方任何人都不让进,变态吧?”
白雾不知夔青青话之所指,没有接话。
夔青青又道:“这个老板相对另一个老板,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福田有个老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来公司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一旦来公司,就一定没好事,不是炒人,就是打人,曾经有一个小姑娘跟他同坐一趟电梯,人家没给他按楼层,他就当场把人家给开了。平时开会,都是一大群人去他家里听训,更离谱的是,有一次在洗脚城开会,有个领导不赞成他的观点,他直接踢翻水盆,洗脚水淋了那人一身。恐怖吧?”
白雾道:“所以你说的权威,就是肆意妄为?”
“不是。”夔青青道:“我说的权威,是指等级差异。在这些老板眼里,我们这些员工都不是人,只是一群没有思想的工具,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还给这种要求起了个名字,叫执行力。像你这样虽然业绩好,但是不听话,有太多自己想法的人,通常就被称为执行力不强的人,而那些明明什么都没干,只会随风倒的人,反而被认为执行力很强。这是老板们的通病,谁也没办法。驰明瑞就是不想被老板划入‘没有执行力’的这一类人里面,所以才不肯帮你。”
白雾沉默许久,夔青青也没说话,等着白雾消化她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白雾抱着脑袋往靠背椅上一靠,道:“不是我不听话,我只是简单地想拿下Jet的订单,我不想跟驰明瑞对着干,更不想跟老板对着干。眼下看来,除了参展面谈,我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推进项目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啊!真是没救了!我猜你就会这么说。”夔青青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就因为你这么鲁莽狂傲,我才当你是朋友。”
白雾笑道:“朋友,这时候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给我想想办法吧!”
“办法我早就替你想好了。”夔青青神秘兮兮地说:“既然是朋友,那我当然要义字当先,抛开得失,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说着,拿起手机,一顿操作。
大约一分多钟后,白雾的手机“滴”一声响,拿起看时,却是一个新微信群发来的消息,人名排第一的赫然正是夔青青的网名:青葵。后面跟着的,则是肖祺和驰明瑞,最后是她自己的网名白雾点进群里,只见夔青青写道:“老板,刚才白雾来找我,说她想去德国参展,她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说有个一百多万的订单到了决胜时刻,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她想跟客户面谈,问公司能不能安排她去?”
白雾看了道:“你疯了?!驰明瑞不敢做的事,你就这么悄没声息地做了?你就不怕被老板打入冷宫?”
夔青青笑道:“老子跟他们不一样,老子靠本事吃饭,用不着舔老板。我也没有他们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天天想着升职加薪。我和你一样,只想把准针这个牌子打响,把它做成我的一件代表作,其他的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白雾道:“老板现在对你是很器重,不过就怕你这样得罪老板的次数多了,惹得老板厌烦,你拿不到资源,工作也会很难开展,你想做品牌就做不成了。所以我还是劝你,多爱惜一下羽毛,后面的话我来说,不用你插手。”
夔青青道:“这你就不懂了,你是销售,我是市场,你是赚钱的,我是花钱的,你帮公司赚得再多,老板都会觉得少,我为公司省得再少,老板也会觉得省了一大笔。所以只要我继续为老板花小钱办大事,我就凉不了。还有,我刚才也说了,肖总比其他老板稍微好点,他要是打压我,手段应该不会太毒辣,我多少还是扛得住的。”
说到这,肖祺的回复来了:“你和明瑞商量着办。”
这是一行文字,看不出肖祺的语气和态度。
白雾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意我去参展,还是不同意?”
夔青青还没说话,办公室忽然有人敲门,夔青青叫他进来,来者却是驰明瑞。
驰明瑞进来,见白雾在场也不意外,拿着手机朝夔青青晃了晃,笑道:“夔经理,你觉得老板回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夔青青道:“老板说了呀,让我们俩商量着办,那我们就商量呗。我的意见是,应该让雾姐去。一百多万的订单,算是很大的客户了吧,丢了多可惜啊。”
驰明瑞拉开椅子,与白雾并排坐在客座上,笑道:“依我看,老板的意思是不同意白雾去科隆。你想,老板要是同意,直接说同意不就完了,大家皆大欢喜,尤其是白雾也在群里,他这一说,不是正好可以收买人心吗?老板没说同意,那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他总不可能直接拒绝吧,这种给老板树敌的话,本来就应该由我们这些背锅侠来转达。你觉得呢?”
夔青青道:“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
驰明瑞知道夔青青肯定选择站在白雾那边,而且白雾去德国,对国际部也是有利的,于是马上改变立场,道:“我本人当然也赞成白雾去参展,但重点是怎么说服老板,毕竟多一个人参展,费用要多出几万,老板肯定会考虑到这些。”转而又问白雾:“你有几成把握能拿到订单?要是有七八成,我们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白雾想了想道:“三成,甚至可能更低。”
驰明瑞好似喉咙里吞进一只苍蝇,梗着脖子接不上话了。
连夔青青都说:“两三成把握?这不是你白雾该说的话啊!你这样的成功率,铁定很难说服老板。”
话音刚落,夔青青和白雾的手机同时响起,白雾拿起看时,却是驰明瑞刚刚发的消息:“这个客户我知道,叫Jet,白雾跟进地很辛苦,但是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我刚和夔经理商量了,一致认为没有去的必要。”
几秒后,肖祺回复:“你们定。”
按肖祺的风格,这三个字也就盖棺定论了:白雾没有去的必要。只不过这个决定不是他做的,而是驰明瑞做的。
然而,白雾仍不死心,为了获得席位,她决定往群里扔一颗深水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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