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吴明阳,教书授课马马虎虎,可还是愿意去做那人心世道里的缝补匠!”
......
单手撑地,曹学儒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倚窗而立的那个读书人身侧,望着窗外江流,轻声问道,
“你吴明阳都有这通天本事了,那一轮明月拿去就拿去,有和我知会的必要吗?”
“这天底下的儒家经书里,道理虽说有千千万个,但是决然没有我比你修为高深我就能对你于予取予求的道理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有,我吴明阳也不觉得是对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位千万年前的远古女修,即便是在身侧读书人展露修为后,对他的态度也不过是从轻蔑变成了平等相待,而就在这一刻,年纪加起来大的惊人的曹学儒,第一次对身侧这位读书人,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神色恍惚间回忆起某一世曾听一位大修士说过一句,
“弱肉强食!”
两番决然不同的言论冲击下,使得这位远古女修多嘴了一句,
“如今的四座天下,如你吴明阳这般的人......多吗?”
只听闻那袭白袍如雪的读书人,在和煦春风下,轻扣唇齿,
“不多,但足够了.......”
————
鸡鸣声已歇,
被小镇门前车马声吵扰了最严重的,莫过于不足三两丈外的酒肆。
往日里的这时,本应该由徐安忍擦拭大堂桌椅的活,今日却是落在了“很是无辜”的店小二身上。
酒肆还没到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所以酒肆大堂里,除了几缕颇为侥幸渗入的阳光外,便是仅剩下漆黑一片。
所幸的是,在老掌柜核对账目敲打算盘的柜台处,恰到好处地汇聚了七八道阳光,倒也能让老掌柜看清楚那本泛黄的账簿。
“老头,徐安忍今天没来干活,怎么算?”
擦拭了一把额头汗水的店小二,停下了手头上的抹布,仰起头,问道。
老掌柜端了副专心账目的模样,连头也不抬地随口敷衍道,
“有人替他请了一天的假。”
“哦.......那工钱怎么算?”,店小二若有所思地思量片刻,疑惑道。
“他今天的工钱不发,匀你一半。”
听到老掌柜这般有些偏心的克扣,店小二不乐意了,啪唧一声坐到了桌子上,质问道,
“凭什么?你这老小子不厚道!就发我一半?”
听到这里,老掌柜似乎是来了兴致,算盘也暂时不打了。
走下柜台的老掌柜,在店小二名义上擦试过的桌椅上,手指一抹,旋即冷笑道,
“你擦的有他一半干净?”
店小二汗颜,不出声。
不过好在老掌柜此行的目标并不是这个喜好偷奸耍滑,最不守规矩但是却担任了天师府最大规矩的店小二。
老掌柜踽踽独行片刻,来到了酒肆店门处,双手一推,
嘎吱一声,店门应声而开。
一座在小镇开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酒肆,一位不知道在酒肆里打了多少年算盘的老掌柜,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门槛内,望着镇门外的车马如龙,叹息道,
“底子那么好的一个读书人,就这般落幕,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道何时撇了抹布,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的店小二,接过话茬,
“装,接着装,我就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嘴巴上说的可惜吴明阳,暗地里押宝的还不是陈若渝那个小王八蛋?真要欣赏那个书呆子,你怎么不把算珠送给徐安忍?”
老掌柜闻言,侧目瞥了一眼那个坐没坐相的店小二,有些唏嘘道,
“你说你啊,好歹也是个中土神州龙虎山天师府的掌律祖师,怎么规矩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丁点?莫非龙虎山的小牛鼻子们都和你一个模样?”
“放你娘的屁,老子坐那掌律的位置,纯粹就是为了不被别人管着,你以为老子相当啊?”
原本坐在门槛上的店小二,似乎仍觉得不太舒服,选择转过身,背靠在门框上。
颇有些无奈的老掌柜,看了一脸无赖的店小二半天,最后只蹦跶出一句,
“你好像不太喜欢徐安忍?”
这一次,店小二是把双手叠放,枕在后脑勺上,慵懒地回答道,
“还行吧,不过他太守规矩了,只是不喜欢,说不上讨厌,仅此而已。”
“我好像没问你讨不讨厌吧,秦希言?”
修道之人多以道号相乘,因此这是老掌柜鲜有的几次直接叫出店小二真名,无一例外,皆是于心有理。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听到那个好久没人称呼的本名,店小二摆了摆手,扯了扯嘴角。
随后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板,头也不回地望大堂里走去,
边走边自语,
学道三年,口出狂言。
在学三年,不敢妄言。
又学三年,沉默寡言。
再过三年,无须多言。
又过三年,静默无言。
在学三年,无言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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