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学校里,没人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只有相对来说更好过的日子而已。绝大多数人都是朝不虑夕,宿舍纪律委员的位子尤其是如此。
令吴奇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位子居然不断的有人争抢,上一个刚露出一点伤口,下一个马上就能闻着血腥味扑上来。好像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也会有出现伤口的一天,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实际上,就算是想过,就算知道结局,还是会不断的有人想要体验一下做梦的感觉。就像书里所写的,绝大多数人反抗只是为了让压迫的人变成自己。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太一样了,吴奇有了打破这个僵局的机会:名声。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喊“为了室友”,但是事后看来这句话还是非常有用的,他这次胜利已经完全变成了正义的讨伐战争,所有人都站在了他这一边。即使是目睹他架着自己“被欺负的室友”的人,过后也会把记忆变成符合“吴奇为了室友”的样子。
总之,吴奇现在站在了群众之间而不是对立面,这让一直以来饱受压迫的人们看到了一丝泡沫般的希望。至于最后,泡沫会不会变成钻石,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
对吴奇来说,得到纪律委员的位置之后,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他其实并没有守住这个位置的能力:如果有人来挑战,他八成打不过对方。这一点很难改变,而且如果还是以力量决定位置,那他的“为了室友”就将变得毫无意义,既然这方面已经没法改变,那么另一方面就必须做到极致。
所以唐述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就看到了极为戏剧性的一幕:宿舍门口挂着“欢迎唐述康复归来!”的横幅。
唐述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并不是因为吴奇的虚伪,而是因为横幅的下面还跪着两个人:一壮一瘦,正是吴奇之前的两个室友。
吴奇一手搀扶着唐述一手指着下跪的二人,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围成了一圈,欺负人的见了不少,“大义灭亲”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吴奇一会痛斥两个室友毫无人情味竟然把兄弟捆起来让别人打,一会拍唐述的后背安慰他以后他会把他当亲兄弟对待。骂的花样百出,安慰的也催人泪下,周围甚至鼓起了掌,但没有一个人在乎体弱的唐述跟着站了好久。
唐述此时心中也在权衡,如果现在拆穿了他,以自己现在的嗓音和身板,不一定能得到任何好处。对方有准备在身,不会考虑不到他当场发难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和二人辩论不是一回事,后者要求两人尽可能逻辑通顺,你一句我一句,有理人就能说明白。前者却更注重表达的气势和音量,有气势声音大就是听上去有道理,声音小就是自己不占理,一旦再语塞,那就相当于直接判了死刑,对方怎么说都对,观众也不会考虑也不在乎真相,只要有趣他们就会去传播,吴奇准备充分,唐述突然遇到这种架势,不可能应付得来。
一旦想清楚,唐述便不再去看跪在地上那二人,只是木桩一样杵在地上,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吴奇看出了他压抑的愤怒,但也没有做进一步刺激唐述的事,实际上,当他确认了唐述确实不会头脑发热做出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之后,就放松了对他的控制。
不知道说了多久,演讲终于结束,跪在地上的二人被几个人按着肩膀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一路上遇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轻的指着鼻子辱骂,重点的吐口涂抹,再重些就直接“无意之中”碰撞几下。
吴奇把这些都尽收眼底,回去的路上他低声在唐述耳边说道:“看着这些人有多正义。”
唐述转头,他看见了,但他一点也不想听。
吴奇可不允许别人不听他的话,他缓缓用力把唐述的头转了过来,“嘿,看仔细点,新生,以前纪律委员那么压迫他们,他们之中都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一下别人,现在只是道听途说有个坏家伙,而且不会反抗,他们就一个个的开始宣泄起自己的正义感。”吴奇伸出一只手向前指了一下,随后划了一个弧线,示意整个宿舍都是这种人。
“我跟之前的人不一样,我好多了不是吗?起码我没有打人。”吴奇真的感觉自己算一个好人。
“是没有亲自动手,而且他们是……”唐述本想说兄弟,但是看来并不是这么肤浅的关系,“他们之前都是为你做事。”
“哈哈哈……”吴奇突然笑了出来,引得周围的人看着他们频频点头,以为俩人真的跟兄弟一样有说有笑。
“你来了也有一阵子了吧,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有趣的话来?”
唐述没感觉自己的话哪里有趣,但是马上到宿舍了,他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对方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于是二人一路沉默到了宿舍,每当在路上遇到别人吴奇再换上一副微笑表情,衔接的毫无破绽。
“你是个聪明人。”
吴奇把外套一脱随手扔在了一个床上,现在宿舍里他们两个人占着四个床,吴奇自己占了其中三个。“我很欣赏你,或许我不需要像对蠢货那样总是鞭打着教你规矩。”
“嘿。”唐述冷笑一声算作回应,如果可以,他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多余的接触。于是他把外套脱下来,打算直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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