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叶家的女眷一起将郑老太君送了出去,目送着走远才回了彩棚,刘月娥大方的询问老太太:“不知道郑老太君忽然造访为的什么事?”
叶永珍立刻接了过去:“只怕是来相看三弟的吧?”
王夫人连忙看了过去,似乎在向老太太求证。
老太太却仿若没有听见,并不答话,王夫人难免有些失望,只是将在坐的人都看了一圈,却又忽然觉得女儿说的没有错,若说相看,这里头人谁有她的轩儿尊贵?
怕也是有几分意思的吧。
郑老太君回了自家的彩棚,见齐睿也在里头坐着,把人叫到了跟前,见齐睿跟个锯嘴的闷葫芦一样,也不说话也不笑,忽然觉得十分生气,道:“我这么大把年纪的,跑了这么一圈了,你难道一句话都没有?”
齐睿见着外祖母生气,似乎有些意外,斟酌了片刻道:“您回来了。”
郑老太君反倒气笑了:“你这个性子,往后谁受得了?”
齐睿想起慕容建成打听回来的事情。
太医院秦院判有意为自己的儿子秦子明求娶苏幼仪。
湖面波光凌凌,她就那样坐在画舫里,看上去像是水里的仙子,秦子明站在她的身后,眼里看着的仿佛是个稀世珍宝。
他觉得格外的胸闷,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见老太君正看着他,便又抬起了头:“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若是要,就是明媒正娶,妾就不用了。”
郑老太君大吃了一惊:“你这是?她毕竟身份有限,做个贵妾尚可,正妻未必压的住。”
长房长子的妻子将来是要做宗妇的,那种家世背景的孩子,年纪又小,嫁给了齐睿担不起那份担子,往后两个人之间也要生怨怼生嫌隙,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在妾的位子上,养上几年,生了孩子,年岁也大一些,就是费点功夫抬个正妻,也不是不可以。
齐睿却不这样想。
今日之前他甚至没有做好决定,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定下苏幼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能做主的长辈。
可是刚刚,慕容建成喋喋不休的强调着:“有人向苏姑娘求亲?!有人向苏姑娘求亲!”
什刹海在太阳底下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晃的齐睿的眼也花了。
他忽然就站了起来。
他知道了,他是要娶她的,必须要娶他的,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郑老太君说是妾,可是一想到她那璀璨的眼,她的从容,她的娇嫩,她的欢喜,她的惊恐,她的聪慧,他就觉得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他不想委屈了她。
齐睿徐徐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您却是小瞧了她,正妻是足够了。”
他开始徐徐的讲,讲第一次见面时候苏幼仪的狡黠,讲她对上叶敬琦时候的隐忍从容,跟钱太太学医的百年不遇,跟贼寇对峙时候的大义凛然,有事求助时候的不急不躁,徐徐图之,雅客来酒楼事出突然,她却筹谋周全。
有勇有谋,有手段却也有自己的善良和原则。
他徐徐的讲,后来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他竟然将苏幼仪的所有事情,知道的这样清楚,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他总是心中不喜的。
他垂眸笑了笑道:“您不知道,我如今在家里的处境,比您想的艰难,与其找一个那种被家世背景牵绊住的人,到不如找她这样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
郑老太君听着,半响回过了神:“这孩子,确实有勇有谋,是个不错的!”
只是一时也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了齐睿的要求。
齐睿也不急,总能达成所愿的。
他抬眸看向了外头的河面,欢喜热闹,他眼底里涌动着明快的笑意。
原来这些才是他的心里话,原来说出来后这般舒畅。
苏幼仪刚刚玩的高兴,这会子日头一晒就有些瞌睡了,老太太忙叫墨儿道:“你跟着进去侍候着,看着她好好睡一会。”
叶皓轩连忙道:“我也要去里头睡一会。”
王夫人脸一冷,抓住了叶皓轩,苏幼仪只当没有看见去了里头。
里头设着贵妃榻摆着冰盆,凉爽宜人,苏幼仪歪在贵妃榻上,姚黄在旁边打扇,苏幼仪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听得外头传来了两阵凄惨的哭声,苏幼仪猛然睁开了眼,就见墨儿一脸凝重的进来,苏幼仪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墨儿一面侍候着苏幼仪整理发髻衣裳,一面道:“大理寺来抓人了!”
苏幼仪尚且有几分朦胧之意,都被吓走了,站了起来向外走:“抓谁?”
“周尚书家。”
周尚书?户部尚书周将,周纤的家?
原本热闹的什刹海此刻却阴云密布,原本波光凌凌的河面这会子却像是个吃人的怪兽,像是下头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河上的人早去的干净,河边摆着几艘船,岸上虽然人头攒动,但却不是那种热闹而是一种慌乱。
老太太见苏幼仪出来,立刻搂在了怀里道:“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苏幼仪能看见上游的一家棚子被围的水泄不通,竟然连女眷也一并压了出来,苏幼仪立刻想到了周纤。
那样骄傲孤高的一个人,这会子不知道怎么样呢?
叶无双亲自赶了进来,神情凝重道:“说是王轼推行新政,查出周大人囤积良田过万亩,奉旨查抄!”
老太太疲惫的摆了摆手:“叫下头人别乱跑,快些回去才是正经。”
叶无双忙应了是,侍奉老太太出了彩棚上了马车,苏幼仪也跟着一起,她记不清楚上一世有没有这样的事,因为她不关心外界的一切,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只隐约记得,侯府的气氛有好几日都不大好,想来这事情该还是发生过的。
她还是记挂周纤,跟在老太太身边,忍不住问道:“出了这种事情,女眷们是什么下场?”
老太太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不好的往事,满目悲怆:“死在大狱中的不计其数,若是被充了官妓,那又是生不如死。”
苏幼仪握紧了双手。
她没有不自量力,不觉得自己能去对抗那些上位者,救助了周纤,她只是不忍心,不忍心那样一个清澈的少女,无助的葬身在这汹涌的浪潮里。
她想尽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告慰自己的良知。
廖清雅虽然被今日的突发事件给吓住了,可到底因为心里记挂着苏幼仪的事情,很快就把别的抛到了脑后,专门去找云夫人商量了好半天,云夫人给了她建议:“这事情怎么也要阿幼自己点头,她又是个有主意的,你只管去跟她说说。”
廖清雅又问:“那您觉得怎么样?”
“与咱们比,也算的上门当户对的,那孩子看着也是一门心思在阿幼身上,家里人口简单,嫁进去就能当家作主,仔细看起来,竟然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但我们说的不算数,还要孩子答应。”
廖清雅心里也有了底,点头道:“我也琢磨这不错,要是阿幼自己也觉得好,早些定下来也不错。”
两个人说着,一时竟然又是唏嘘又是欢喜,又说了一会话,方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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