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直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个小时前,两人刚刚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两个小时后,竟然因为自己在小树林里拉了一泡稀屎而彻底决裂。
这一分别竟然五年。
五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
先是一年之后王珊考上了上港财经大学,在经济管理学院学的是金融学专业。
上港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港财经大学又是一所顶级财经大学,这里为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经济管理方面的人才,包括财政部长、银行行长在内的金融界娇子。
常言道:愤怒出诗人,孤独出哲人。王珊的成功除了刘直的榜样力量外,主要还在于因刘直而激发起了自身的那股狠劲拼劲。
啥也不说了?说出来满眼都是泪。这里有刘直倒霉委屈的眼泪,有王珊孤军奋战的眼泪。
大学四年,刘直遵守了他对王珊的承诺,不再和罗蓉来往。
同学+老乡+住对门,对他来讲不再念及,吃饭+逛街+玩成人游戏,他这个凤凰男很渴望,但却渴望和王珊一起,对于罗蓉这样抱着和自己玩一玩心态的女人,他已不感兴趣。
事不过三。国庆节回来后,罗蓉发现刘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故意躲她,拒绝她。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主动到篮球场找过两次刘直,却被他冷冰冰地拒绝。之后,罗蓉再没和刘直联系过。四年的时间里,罗蓉也没有因为刘直而踏进过对面大学校门半步。
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刘直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到大城市求职应聘,他连求职简历都懒得做,他在等待分配。
免费师范生在上大学之前,就与省级教育主管部门签署了协议,毕业后到省内从事中小学教育工作不少于10年。这也就是说,10年之内,他不能离开大秦省到别的地方去工作,也不能从事和中小学教育无关的工作。
找点关系,送点礼,就有可能分到地级市、小县城这些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地方。但刘直没有,他甚至连自己热爱的家乡都不想回去。因为他不想再回忆起他和王珊那段难忘又苦涩的初恋。
刘直从小在乡下长大,在城市接受了四年本科教育。每年学校都安排有一个月的实习期,两次在城市,两次在乡村。
四年时间,他去了四所学校,两所小学,两所初中,两所在秦都市内,两所在偏远山区。他看到了城市孩子穿着崭新的衣服,把咬了一口的大面包扔进泔水桶的不屑和埋怨,也看到了衣衫褴褛的乡下孩子趴在水泥台上,坐在窗户连个玻璃都没有的教室,渴望知识的眼睛。
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刘直一想起这句话,就感到可笑。有人生在飞机上,起步就时速千里;有人生在大山深处的土炕上,起步时连出山的路都找不到。
山区很多学校的围墙外,常能看到这样的标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白墙红字,个头巨大。已经21世纪了,每次看到这个最接地气的教育谎言,刘直的内心便会受到极大的刺痛。
中国教育的硬骨头在乡村,乡村教育振兴,则全国教育振兴,全国教育振兴,中国教育必然迈进发达国家行列。
如今,这个出生农家的青年,五官精致,身体壮硕,凭借着高颜值,分到了富山市矿山区矿务局子弟学校。虽说是在城市,但跟乡村没什么区别。因为全世界的煤炭都不可能在城市开采。矿山区自然也不例外,除了矿务局机关驻地所在的小镇还能看出来一点城市的样子外,小镇以外不是森林就是农田,要么就是被厚厚的煤灰覆盖着的荒山。
解放前,中国是没有这个名叫富山的城市的。解放后,这里发现了煤矿。富山因煤而建,因煤而兴,就像绝大多数的资源型城市一样,最终也因煤炭资源枯竭而衰落。
这个富得流油,曾被人冠以“小香港”之美誉的地方,用了不到四十年时间,就又被打回原形,成了人人都想离开的贫民窟,人人都不愿意待的西北内陆地区不够“线”(相对三线四线城市而言)的城市。
写在纸上是“市”,耳朵听起来也是“市”,但你走进这里就会发现,它更像一个镇。一个破破烂烂的山区小镇。
城市绝大部分的房屋建筑都保留着五六十年代初建时的样子。七十和八十年代也有部分新建的住宅,但就像时间凝固了一样,整个城市的时间停止在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城市。”
刘直背着行李下了长途汽车,站在车站将眼前的建筑扫描了一遍,发出了一声感慨。
“大爷,矿务局子弟学校怎么走?”看到两个老头在街边下象棋,刘直问。
“沿着富山一路往北走,走到头往东拐,第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左拐,你就看见了。”
“谢谢啊!”
老头低头继续下棋。
噢哟,都下午一点了。刘直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心想:早上八点坐的长途汽车,一百八十公里的路,长途车竟然开了五个小时。怪不得同学们一听说要把自己分配到富山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有的女生一听说要把自己分配到这里,直接哭了鼻子。
肚子也饿了,刚好街边有家面馆。站在面馆门前,刘直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面馆隔壁的土杂店和对面四五家发廊还在营业,其它店铺都已关门,防盗门上落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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