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相互壮着胆子挤了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已经快被冻僵的李建明在先前不知道被什么人戏弄了、而反锁在冰冷的菜窖里。
他的头发上、眉毛上、鼻孔上挂满了冰霜,两眼紧闭着,全身蜷缩着靠在白菜垛旁边,双手的指头都有些乌青了,在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棵被啃掉了一些碎叶子的生白菜,上面,还留有几处带有血痕的牙印儿。看来,他呆在那里面的时候,确实饿坏了。
“要命啦!他,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会不会,已经……已经死了?”一起同行来的女知青,已经吓破胆子,战战兢兢地躲在孟宪玲的身后,半步也不敢靠前。
“呸呸呸~~童言无忌!”男知青虽然阻止那个女生继续说下去,也是戳在原地,没有靠近看似已经冻死过去的李建明。
孟宪玲赶紧上前了一大步,先摘下棉手套,手掌的温热与外面的冷空气相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白气。
她用带着自己的手指试了试李建明的鼻息之间的呼吸,又摸了摸他脖颈处的动脉:“还好!活着!你们俩,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快过来,搭把手啊。”
早已被冻僵的李建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才能看到了天使一般的女神——不不不,他是个无神论主义者。他想:自己一定是做梦,这个梦,好长啊!
那个年代,在一个被称为叫“劳动阶级”的这个“物种”面前,人的精神,是被看做为与生命同等至高无上的东西。
另外两位男女知青,居然傻傻地站在原地,足足有十秒钟左右,大眼瞪小眼地不知所措着。直到他们看见孟宪玲用尽了自己浑身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坐在地上沉重昏迷的大个子李建明架起来、反而她自己被压着瘫坐在地上的窘态,当然还有,就是又听到了孟宪玲再一次大声地嘶吼着“赶紧救人、再晚就只能过来收尸”的告急警示,才算是基本完成了内在的心理建设和矛盾斗争。
在那个空间狭小的菜窖里,他们三个人真是好不容易,才将这块足足高有一米八几的“冰坨”的李建明给弄了出去。
出于对李建明的阶级成分、家庭出身和他们自身进步利益的考虑,在农场里留守一起过年的另外四个知青,思想觉悟里的那根紧绷的神经都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性。
但是,孟宪玲一点都不介意,甚至,不拘性别地、形影不离地日夜守护着他,直到他脱离了危险期、意识苏醒过来、终于可以独自进食、下地走路……
此前的几年里,她对李建明的最初印象,就是一名先后遭遇了冰火两重天境地的可怜男青年,罢了。每每,他出现在卫生所的诊室里,那时,她的心里,偶尔也会表现出有些气不过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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