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气怏怏回到苏府,正巧碰见姨娘徐氏刚起身。
两个大丫鬟伺候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正就着浮萍手里的香茶唑了一小口,含了片刻,便吐在紫鹃捧着的痰盂里。
浮萍搁下茶盏,又仔细的为她梳理起发髻。
外屋候着四个婢女,有的将昨夜烧尽的炭火撤去,又添置新的,有的已经在开始张罗徐氏的早点。
画眉望着这府中里里外外只为徐姨娘一人忙活的婢女,心头又是添了几分艳羡,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来。
躬身理了理袖口的褶子,再将篮子里的桂花糖布置好,便恭敬的立在里屋门前,面上尽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攒着手朝着徐氏一个万福道:
“奴婢请姨娘安,李记的桂花糖奴婢已经买来了,今日办置年货的人真多,奴婢可是托了郑掌柜半日,才买来这么些的。”
徐氏闻言没有开口,伸手接过浮萍奉上的帕子,在唇角按了一按。
对着八宝铜镜仔细的理了妆容,这才抬眼看了一眼画眉手里只装得半满桂花糖的篮子,板着脸道,
“这李长青如今倒是越发托大了,往年可都是他亲自巴巴儿地往我这儿送糖点的,世态炎凉,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画眉心里微微一惊,抬眼扫过浮萍紫鹃二人,见二人原正不紧不慢地忙活着,听得徐氏一言亦是手中微顿。
浮萍隔着半透的纱帘,递给画眉一个眼神,画眉这才敢斟酌着回话:
“姨娘息怒,奴婢听闻郑掌柜说起,李家老爷前日里去了京城送货,想必今年定是未能抽得空亲自来罢了。”
“哼,好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氏当即冷了脸,
“当年若不是老爷提拔,就凭他一个小小卖货郎也能有今日!如今苏府蒙难,这畜生跑得倒快,真真是日久见人心呐!”
徐姨娘动了气,随手将台上的金雀簪子碰落在地上,叮的一声脆响,簪子上的金雀珠花段成两截。
外屋的婢女闻声皆是一惊,诺诺不敢出声。
画眉跪着,面上皆是惶恐之色,只敢悄悄抬起头,求助般看了一眼浮萍。
浮萍不动声色垂首为徐氏整理了衣裙,面上带了三分笑意,亲自上前捡起断裂成两截的簪子,收在帕子里,朝徐氏一个福身道:
“姨娘何须为那等小人动怒?”
“老爷亲自去京城为钱庄奔波,想来明儿也该回了。这生意上的事儿奴婢不懂,可老爷当年仅靠一人之力打拼下这样大的家业,什么风浪没见过,这回也定是有惊无险的。姨娘这般挂心老爷,明儿老爷回府,指不定又要怎么心疼呢!”
“你这小嘴儿,真是抹了蜜了!”
徐氏被浮萍如此一说,气倒是消了大半。
想到明日苏澄就要回府,刚刚还发怒的面上不自然的挂了几分羞涩,只得拿了锦帕掩住嘴角,
“这苏府里,就属你最让我省心,得了,这簪子就赏了你添妆吧!”
“奴婢谢姨娘赏。”
浮萍大喜,忙跪下谢恩,心里很是得意。
屋里气氛缓和过来,紫鹃面上这才敢带了笑意,将香茶添了水递到徐姨娘手里,默默退在一旁不敢说话。
画眉见浮萍只几句话的功夫便得了赏,心里酸溜溜的,却也无话可说。
若不是方才浮萍帮忙解围,自个儿没准就受了牵连,虽不情愿,但心下对浮萍侍主的本事多了一份赞叹。
那可是实打实的金簪子呀,便是断掉的,那也是落霞坊的手工,若是以后嫁人,添置在嫁妆里,准保邻里乡亲看红了眼。
画眉按下心头不快,默不作声退到一旁,将篮子里剩下的桂花糖打开。
“文姨娘哪里如何了?数着日子,也就这几日了吧,念心苑那边可安置妥当了?”
徐氏端起茶盏,吹了一小口热腾腾的水汽,顿了顿道。
“姨娘放宽心,大夫说文姨娘临盆就在这几日,稳婆与乳母都已住进念香苑伺候,一切置办妥当,就等着老爷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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