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裂隙深处,一艘银色的战舰悄无声息的掠过连黑暗都不存在的无序空间,身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城市般庞大的体型,银光闪亮的外壳,充满刚性的金属质感,棱角分明的舰体,完美几何体组成的部件,流动在体表的蓝色能量流,一切因素,都让战舰极富美感。
除了战舰周围那些不明物体。
十二只梭型生物依附在战舰表面,数百只软塌塌的触手在战舰背后拖出长长的轨迹,触手上偶尔有巨大的眼睛睁开,懒洋洋的看看四周,不过很快便再次重新闭合,就像没睡醒一样。
不过,另外一些眼睛是不会闭合的,因为他们很像是一个个眼球的躯体根本没有闭眼的功能,这些眼珠在战舰表面那些梭型生物的触手间隙处错落的分布着,瞳孔频繁的四处乱转,不知是在观察着什么,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毫无疑问,战舰一定是金属生命体当代的首领罗兰德,而那些诡异的不明物体,自然是在最艰难的时期,和罗兰德共同患难的老朋友梭族人和虚空之眼了,现在这种组合形态,轮流撑起躯体范围内的秩序空间,保持自身的存在性,能让三族生物在裂隙里坚持很久,这正是三族生物在裂隙深处穿行的标准姿态,同时,也是扭曲虚空万千世界中,已知文明中最强大的组合姿态。
战舰内部灯火通明,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但庞大的战舰里却看不到智慧生物,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仿佛根本没有乘客存在一样。
不,虽然数量很少,但还是有人的,人集中在战舰的一个角落里。
偏僻的角落里,女剑士凝视着面前的巨剑,光洁的剑身倒映出她的面容,眼镜后的瞳孔里,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再也看不出一点感情。
黑发的林精低着头,认真的调试着猎弓的弓弦,口中慢慢的咀嚼着几片树叶,美丽的侧脸一片平静,静的仿佛午夜里沉睡的森林。
冷漠的山精灵一如既往的冷漠,面无表情的靠在金属墙壁上,几道电弧在她的指尖时隐时现,电弧偶尔碰撞,溅起星点火花,时明时暗的火花微光,在冷漠的脸上留下一片阴霾。
艳丽的亡灵法师靠着山精灵的肩膀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光洁的颅骨,颅骨的眼眶里跳动着绿色的灵魂之火,不断开合的下颌像是在和自己的持有者说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亡灵法师往日一样慵懒,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她另一只手紧握着身旁的骨鞭,绷紧的手指和泛起青色血管的手背,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敦实的矮人默默擦拭着手中的战斧,战斧已经被擦得光亮如新,它的主人却似乎还不满意,依然坚持不懈的擦拭着,擦几下,放下麂皮灌一大口烈性麦酒,再放下酒袋继续擦拭,没过多久,一个三公斤的酒袋就已经被喝空扔到了一旁,和另外两个同样命运的酒袋堆在一起。
矮小的半身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本来就很小的体型变得更不起眼,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获得安全感,尖尖的帽子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有一枚金币在他的手指上时隐时现,灵活的像是真的活了一样。
英俊的骑士守在另一个角落里,斜靠在自己最忠诚的伙伴梦魇兽身上,用被铠甲覆盖的左手轻柔地抚摸着梦魇兽宽厚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捻着一支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虽然不时地把玫瑰放在面前轻嗅,但更多的时候,还只是呆呆的盯着玫瑰出身,就好像透过玫瑰,他可以看到过去的种种回忆。
似乎是觉得有点冷,并不普通的翼人用洁白的羽翼裹紧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自己从羽翼下露出的双手,纤细的手指上,薄如轻纱的白色真丝手套外,六枚古朴的戒指格外明显,就算外行也能看的出来,每一枚戒指都至少有数千年的历史了,但即便经历漫长的岁月,戒指里蕴含的能量依然深不可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凝视着双手,凝视着戒指,翼人悠悠的出身,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翼人偶尔会露出会心的微笑,但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心情交谈,在阴暗的环境中,每个人都静静的坐在阴影里,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凝重的气息在每个人身边肆无忌惮的蔓延,让气氛每一分钟都会变得更加压抑。
“各位异族的朋友。”微光一闪,金属生命体泛光的投影在金属墙壁上出现,锥形的头部正前方,两道红光依旧闪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暗淡了不少,还好,充满金属质感,其间还夹杂着嗡嗡声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依然还是原来那个罗兰德,“时间差不多了。”
没有人回答,直到过了许久,才从不知道是谁的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嗯的一声。罗兰德并未催促,反而很人性化的一声叹息,耐心地等待着他们。
“诶?”疑惑声拖得长长的,这个习惯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让人心痛,当视线从猎弓上离开的时候,平静的表情在抬头的瞬间已经被往日的戏谑和狡黠取代,莫瑞娅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的众人,故作疑惑的问道,“你们是准备一直在这里坐下去吗?如果只是坐着的话,坐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赖在人家的身体里?诶诶诶?你们居然赖在人家的身体里不肯出来,真是太……”
林精自己就说不下去了,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敲她,这种感觉太无聊了,一点也不有趣,莫瑞娅很不喜欢,但很多时候,明明是不喜欢的事却又不得不去做,也许,这就是智慧生物的悲哀吧。
“莫瑞娅,是真的吗?”萨芙第一次在众人的视线中没有害羞低头,而是抬起头认真的问道,“那天你对暗示的那些,是真的吗?”
“诶?萨萨,你为什么要怀疑我,我哪次骗过你呀。”
“每次。”
“诶诶诶?居然这么说我,太让我伤心了。”莫瑞娅委屈的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但表情瞬间一变,阴沉的说道,“就算是假的,你就不去了?你是打算背弃自己的信仰,站在修尔那边,把亿万生灵送入冥界,还是说,你现在还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不参与其中,后半生的每个晚上,就可以安心的入睡了?”
“我……”女剑士攥紧剑柄的手不断用力,连关节都显出失去血色的苍白,她很想说什么,但一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醒醒吧,萨萨,他既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最后的结果早晚都会出现,区别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能够在最后时刻面对咱们,由咱们亲手终结他的阴谋,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咱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你难道打算放弃这个机会,由其他人送他最后这一程?”
萨芙紧紧咬着牙,厚厚的眼镜片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不,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像是在尽最大努力忍耐着。
“拙略的表演,愚蠢的说辞,天真的想法。”身旁突然传来米娅的冷笑,山精灵不知何时已经携手站了起来,正面无表情的和蜜莉蒂并肩走过莫瑞娅的身边,留给萨芙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和一句冰冷的话,“现在至少还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还有机会当面问清楚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这样还不够吗?已经现在这种情况了,你还想奢求什么?”
“走吧,拖延下去也没有意义。”玫瑰已经化作长枪,血色的枪尖上泛起妖异的光,达克牵着梦魇兽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再拖下去,我怕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明白了。”闭着眼呆立了许久,萨芙无力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走吧,不过,莫瑞娅。”
“嗯?”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明白我是在迁怒于你,而且临别的时候,修尔也亲口对我交代过,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如果我有事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就一切听你的吩咐,你绝不会害我的。”萨芙叹了口气,苦涩的微笑道,“但即便是迁怒,我也还是要说,你如果是在骗我的话……”
“呦呦呦,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一只诚实的鹿,鹿怎么可能会说谎呢。”莫瑞娅歪着头笑得一脸天真,抓起萨芙的手朝其他人的背影追了上去,“放心吧,我最诚实了,绝不会骗你的,快走吧,修尔还等着我们为他送行呢,别让他等急了。”
在罗兰德投影的指引下,一行人步伐沉重的穿过飞船内长长的走廊,登上罗兰德为了载人特意给自己挂载的舰桥,舷窗外,就是无光的裂隙空间,黑暗弥漫,一成不变,看不到初始也看不到终结。
“再稍等片刻吧。”金属生命体的投影消失,随即在刚刚亮起的屏幕内出现,罗兰德头上的红光频繁的闪烁着,像是在飞快的计算着什么,“由于裂隙空间里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所以很难判断具体到达时间,只能说很快就要到了,应该就在……几分钟内。”
“无妨,我不急。”米娅冷冰冰的说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你是说……”
“对。”
“八个小时,最多八个小时。”锥形的头部飞快的转动着,“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原本就不多,虽然我们早已在神灵的要求下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你们在神灵的帮助下集结的也很快,但毕竟还是过于被动,而且路上也花费了大量时间,能留下八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八个小时只是理论数字吧。”米娅皱着眉算了算,摇头道,“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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