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相对大笑。刘师爷却道:“真真是喝酒误事。只顾着说白玉门的神仙,却忘了自家人过日子。该打,该打。”
一番做作之后,这才说道:“我听少寨主所说,那开荒贼果然有万夫不挡之勇。贵寨这里,无人是他的对手。是这样么?”
吴氏父子都点头。吴有德道:“也不知顾家从哪里找出这个怪物,着实难敌、难敌。”
吴晓义道:“不是我夸口,我也是自小打熬体格,身手不弱。寻常人五六个齐上,也奈何不得我。但在那人手里,就连挣都挣不得一下。”
刘文泉双手一拍,“你知道他难敌,你知道他力大,他自己自然也知道。你们看,两番对阵,他都是径直上前,直冲过来。那分明就是胸有成竹,晓得他在这里无挡无对。”
吴老爷说:“可不是无挡无对吗,难就难在这里。挡得住时,何需劳动你刘师爷。”
刘师爷笑道:“寨主不要气恼。难是难在这里,但破他之法,也正在这里。”如此这般,说出破敌之策。
吴家父子齐声喝彩。“好个刘师爷,果然妙计!”“看那厮这次能逃到哪里去!”
吴家边寨里紧锣密鼓,依计而行。待筹备周全,寨主吴有德尽数点齐寨兵,亲自领兵出战,誓要将顾庄拆成白地。
这一番大张旗鼓,倾巢而来,顾庄哪会不知。听说吴寨的败兵又来讨打,顾庄人无不大笑。从顾庄主以下,没一个人担心,倒是争先恐后要挤进乡勇队伍,到时候才能亲到阵前,从近处欣赏顾大郎如何破敌捉将。更要紧的是打赢以后,从俘虏身上搜刮财物。哪怕剥件厚实衣服,入冬后也能稍稍暖和些儿。
顾庄主顾三爷虽不至于想去剥人衣服,但也和村民一样,盼着从这一仗里捞足好处。
“前两次是我没经验,心里只是个怕,能不打输便谢天谢地。”三爷在家里总结经验教训,“村里人还知道捉了人要搜刮,得些钱物……”
顾小玉哼一声,“哪有多少钱物。传得厉害说谁谁发了财的,我都去到家里细细查过。最多不过抢了俘虏几个小钱,当宝贝藏起来。也是这辈子没摸过钱,才传得发了大财似的。其实比剥那几身衣服强不了多少。”
顾三爷道:“知道剥人衣服,那就比我强!枉自我还是庄主。”
顾大娘宽慰丈夫道:“上一次抓了那么多铁甲兵,得了那么多盔甲。那些抢人衣服的谁比得上你?还是你比众人都强。”
小玉嗤的一声笑,“抢盔甲也是剥人衣服。爹爹不比别人差,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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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爷被女儿打趣,一点也不生气。“不管比村里人是强是弱,总之是便宜了吴寨。吃了那么大败仗,衣服一脱就回家!这一次一定不能让吴贼这般轻松。”
三爷咬着牙发狠:“让他们将前两次该我的,统统交出来。”
顾大娘没什么见识,顾三爷一个家,顾小玉管着多半个。三爷让小玉细细算一笔账。“……共有若干户,总人数若干,青壮若干,老幼若干。青壮一日需粮食若干,老幼减半。共需粮若干,庄里存粮多少,两者相减……”
全庄钱粮,小玉心里一本清账,当场向父亲报得明明白白。缺粮多少其实三爷早就知道:“我原以为既然如此缺粮,这个冬天会饿死不少人。这些天里一直后悔:当时怎么这般蠢,没有以俘虏为质,让吴寨用粮食赎人。
“幸好老天爷保佑,这伙手下败将又来送礼。听探子报说,吴寨主父子两个都来了,还有个什么师爷和他们一起。”顾三爷望着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的未过门女婿,“大郎,这一次定要将这三个人都活捉了,不许少了一个。村里人能不能过这个冬天,都着落在你身上。”
大家都这么叫他,顾大郎,或者大郎。“涂生”这两个字似乎特别不好记,远不如“大郎”上口。顾三爷起初很不愿随众人叫他顾大郎。这么一叫,感觉女儿马上就要和这个人做夫妻,撇下他这个父亲。可恨小子那个名字实在拗口,三爷常常张嘴就忘,只得叫他一声“大郎”。叫顺嘴以后,很快便将他原来姓甚名谁忘得一干二净,就是想叫他的本名,也做不到了。
村里人叫他“顾大郎”,涂生不觉得怎样。别人记不住自己名字,他当天兵时就习惯了。唯一有些不舒服的,是小玉姐也时常忘了他叫什么,随口叫他大郎。
听了顾三爷吩咐,涂生“嗯”了一声,“叔放心。”
顾庄人望眼欲穿,总算盼来了吴寨兵。两边排开阵势,顾庄的纷纷笑骂:“小脚女人般走不动路,害老子等你们这么久。”
“我的儿,就等你来送衣服了!”
“快入冬了还不来,想冻死你爹?”
顾庄的有多么嚣张,吴寨的便有多么颓丧。吴兵个个都经过上次的惨败,其中不少还连败两次。被捉住痛打、抢了衣物的固然悲惨,没当俘虏逃回村子的也不好过,饿了几天才挣扎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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