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谁有情,对谁有心,一目了然。
更何况书生儒雅,面如冠玉,兼又满腹诗才,和许捕头这等粗人不同,在他面前许捕头不敢再提托媒之事,只觉愧得慌,也只有这等人间俊才,才配得上云英如此貌美吧!来日书生赴考,再高中回来,云英便是个官家夫人了,自己怎能比得。
如此想,许捕头吸了吸气,将眼里的雾气擦干,抬起头双眼明亮,唇边带笑,“书生你可听好,云英是我亲亲的妹子,你来日可得好好待她。”
后来,许捕头再去酒坊的时候,听闻云英已经随了书生上京了,只留下云落经营着酒坊,但云落脾气坏,又生得貌丑,酒坊也渐渐不行,最后关了。
再后来,听说书生高中,云英有好日子过了。
再再后来,听说云英杀人了,当许捕头赶到的时候,云英大着肚子,怀着婴儿等待秋后问斩,他见到了自己如珍如宝般珍待的女子行销骨瘦,满身刑痕的倒在牢房干枯的草垛上的时候,心如刀割。
倒在牢房里的云英心如死灰,她见了许捕头也无了往日的笑靥如花,只有一直重复着说的那句话,“我跟他说,我已有了身孕,我有了身孕的……”
是啊!
书生进京后,拜谒了自己在朝中的同乡门第,可了不得,同乡当朝一品,书生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当朝执宰的约定门生,高中乃是必然,不在话下。
拜了天子,登了朝堂,那夜,书生大醉,拉着远随自己进京的云英,醉眼熏染,看着这个酿酒的女子美则美矣,却是少了京中妇人该有的雍容贵气,小家碧玉,不堪一提。
幸而是,那日老师下朝路过,无意中瞥见了这如醇酒一般的女子,言语授意书生将这女子塞进轿子里,夜晚悄悄从后门送到府里来。
书生当即意会,怕不是老树开新花,老师看上了这乡里来的小碧玉了,如此一想,书生大喜,登科及第,升迁有望。
连夜回去和云英解释了委屈,说了许多朝堂波谲云诡,只有倚靠好大树方能平步青云,千求万求,只求云英同意送香进府。
“你我萍水相逢,我感念你救命之恩,如今你就送佛送到西,应了这事吧,你我没有媒妁之言,更没有拜过堂,算不得夫妻。”书生不断朝云英深深作揖,“求云英娘子成全。”
可云英怎都没想到,自己倾心一片的书生,一路艰难扶持,她靠卖酒养到他登科,最后却等到他要将自己送给自己的老师,听闻……那执宰,八十有五了!
云英看着俊逸的书生,这般面若冠玉,眸若星子,这般渴切功名的模样,原是自己被他这姣好的皮囊失了心,此刻才像是真正看清他容颜似的,与自己曾经在那小小酒坊中朝夕相处的书生判若两人,她忍不住伤心得哭了。
“可,我已怀了身孕,怀了你的孩子呀!”
书生愣住了,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在当晚向云英赔个不是,自己昏了头了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云英大喜,在书生的哄骗下喝了杯酒,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沉睡间,只觉得她被塞进了软轿里,从老师府里的后门被送进去。
到了第二日,听说云英醒后发觉失了身,愤然之下杀了那八十有五的老朽。
一石激起千层浪,书生怕此事连累自己,推波助澜,判了个秋后处斩,当许捕头赶到时,她在狱中的肚子已大得即将临盆,可也……即将处决。
无人转圜,无地转圜。
许捕头人微言轻,四下求助无门,只道过了午时,再也回天乏力,那个杀了人的女子被斩了,无人收尸,只余了身后臭名。
当许捕头赶到的时候,又发现她的头颅被野狗叼走了,情急之下奔跑出城,追了几十公里才将头颅找回,可当他带着头颅回市曹替云英收尸的时候,却找不见身体了。
身体不知被谁人给收了,只留下地上那滩血迹,还有那颗……被他单独埋葬的头颅!
而今,那颗头颅盖着那方红纱,犹如三十年前云英一梦,做梦都想要嫁给那书生如意郎,风甫一吹过,带着禅房里的阵阵檀香,头颅无声,却静静的诉说她的过往。
那错付了良人,错付了终身,错付了性命的女子。
伴随着一阵阵叫唤的声音,“师傅,师傅……”是那灰衣少年推着葫芦大士的身子,担心的叫唤着。
葫芦大士忽然醒了神过来,目光迟凝,但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忽然悲恸不已的看着苏青鸾,问她:“你今日,到底来做什么?”
在这个女子面前,适才恍恍惚惚失去了意识,一味的沉浸在她讲的故事里面,这也让站在门外的萧肃容心惊,上次也是,一转身之间让一群人陷入迷障。
这个女子……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我带她来超度呀!”苏青鸾面对葫芦大士的质问时,抿着嘴歪斜着头,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葫芦大士无奈苦笑了起来,“我行将就木,佛都不度我,我如何度她?”
“佛度不度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师父嘱咐了,必须度她。”说罢,苏青鸾重新将红纱盖在头颅上,神情凝了凝,声音也冷了下去,“我说了,我只医心不医病,死去人的心病,我也得治。”
她回过头,朝着葫芦大士问:“云英娘子的尸身,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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