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只见一处高架上,吊着几个人,那些人衣衫褴褛,全身血肉模糊,血顺着溃烂的脚尖往下滴。
可是她认出,这是漠北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沈轻舟问向旁边的一官兵。
官兵轻描淡写的说,“就是这几个奴隶,想逃跑而已,将军命我们把他们挂起来,以示惩戒罢了。”
沈轻舟知道,城一旦献出,那么人和物则会全归敌军所有,而那些没能来得及逃离的人,就只能沦为敌军的奴隶。
“其他奴隶都在何处?”沈轻舟问起。
士兵给她指了一下。
沈轻舟前往,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声声凶狠的骂声 ,走近后,只见他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却还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其中一个老人背着石块不慎摔倒,马上就又三四个官兵上去,对其一顿拳打脚踢,老人蜷缩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但是他们却丝毫不手软。
“住手!”沈轻舟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道,“她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哟,何处来的美人儿。”一个官兵见她,当即色眯眯想出手调戏。
好在另一个官兵拉住了他,说,“不可!这位是殿下的贵客。”
那人同沈轻舟道,“奴隶只有打了,才会更加听话。”
“可你们把她打死了怎么办?”沈轻舟质问。
那些人不屑一笑,轻飘飘的说,“死了就死了呗,一个奴隶而已。”
这时,她又听到了一阵欢笑声,回头看去,只见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走出营帐,随后他们从帐中拖出个不着寸缕的女子,那女子瞪着双眼,嘴角流着血。
沈轻舟悄悄跟了过去,只见他们将女子随手丢入了远处的一个坑中,然后有说有笑的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沈轻舟上前一瞧,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里头居然是一坑尸体!
而且大部分,都是赤身裸体的女子,身上处处伤痕,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好像是用铁器或者匕首刻出烫出的,生前都是受过极其残忍的凌虐,可怕的是其中一些尸体,看起来连八岁都不到。
沈轻舟原以为,那些流落于天盛的流民,已经很惨了,没想到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人,更惨……
次日,沈轻舟动身去取来布防图,龙承胤派了几名高手护送她,但沈轻舟明白这些人与其说护送,倒不如说是监视。
经过几日的奔波,沈轻舟终于来到了,藏布防图的地方。
取了布防图后,沈轻舟便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沈轻舟来到了龙承胤的营帐,龙承胤笑道,“遇乐郡主办事果真神速,难怪萧定谋会那么容不下你。”
“布防图在此。”沈轻舟举了起来。
龙承胤笑了笑,欲伸手拿,但沈轻舟却又一避。
龙承胤不解,问,“郡主,这是何意?”
“我可以把布防图给你,但是我还想再加一个条件。”沈轻舟道。
龙承胤言,“什么条件?”
“在此前,你先放了城中所有百姓,而且我要亲自看他们离开,这样我才会给你。”沈轻舟道。
龙承胤一笑,无所谓的说,“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个,可以。”
于是他命了人,将所有子民都放出了城。
沈轻舟立于城墙之上,看着他们一行人缓缓走出了城门。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都望向沈轻舟,然后齐齐朝她跪下叩首,这才逐渐离开。
看着眼前朝自己所叩首的人们,她的内心无比沉重。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都做了,郡主眼下是否可兑现承诺?”龙承胤负手而立同她道。
沈轻舟从袖中拿出了布防图交给了他。
龙承胤接过,打开一看,满意一笑。
“明日,你便随我回九州,面见我父皇,一同商讨日后的起兵一事。”
沈轻舟看着那些远处的人,点头淡淡道了句,“好。”
天色渐渐入夜,沈轻舟却孤身来到了尸坑边。
望着那些惨死的人们,她心中难受不已,战争明明是两国君王所发,可是为此牺牲的却是百姓,她们没有享受君王的无忧生活,却要替其君王承受苦难。
沈轻舟觉得自己活的已经很是艰难,但她没想到这些被别国侵占的城中人,活的更艰难。
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就如同猪狗牲畜一般,只是他们获得胜利的战利品。
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痛,会难过,也有自己所爱,所亲之人,也有家……
沈轻舟将手中的火把,抛入了尸坑之中,因为事先洒了酒的缘故,火瞬间就燃满了整个坑中。
明亮的大火,照亮了沈轻舟的脸,泪从眼眶直直的从面颊滑落。
明明火是烫的,可现在的她,只感觉无比冰冷,她盯着火中被燃烧的尸首,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原来父亲一生所忠的,并非那朝堂之上的萧帝,而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纷扰!
龙承胤打开布防图,本想好好再看看,结果却发现纸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张空纸。
他不明白,明明白日里还有,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龙承胤怒气冲冲的闯入沈轻舟的房间,发现人早已没了影,军中还丢失了一匹快马。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沈轻舟给耍了。
“沈轻舟!!”
龙承胤顷刻怒火中烧,一拳打穿了身边的桌子。
沈轻舟将手中的真正的布防图,放入了怀中,然后翻身上马借着月色飞奔而去。
想起曾经百姓对自己的关照,她明白了,弃她的是萧家,不是漠北,她恨的也只是萧家,而不是漠北,萧家是萧家,漠北是漠北。
她依旧深爱于漠北,忠诚于她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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