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刺上去的。”
“为什么?”
“好认呗。他在看你呢。”
江十一不敢与它对视,转眼看着老人。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喂活人的,你以为抓我们是为了什么?真有那么多人愿吃人肉?”
“养这玩意儿干嘛?”
“打仗呗。”
江十一瞬间懂了,大概这就是将食欲与斗志捆绑在一起的最粗暴的方式。
无法解决自己饥饿的人却要去解决别人的饥饿,这个笼子里关着的人和狗被统一称作“肉奴”,当然不会有正常人宁愿明目张胆地吃人肉,可是当它足够廉价,把狗肉放在一堆卖就意味着暴利,放下底线的商人就有资格获取这样的暴利。
没过多久就又有吃人的某某东西饿了,所以剩下的老人也消失了,只留下江十一和一群狗。
江十一很饿,他只想吃东西,尽管如今貌似有更可怕的事,只是这更证实了一个事,人们怕饿甚于怕死。
一堆饥饿的肉在等待别人的饥饿来了结自己的饥饿,如此说来,竟也该有些期待不是?
依旧没等来别人的饥饿,倒是来了一位可能还要落魄的同类。
一位同样年轻的人,如果江十一流落至此是因为无与伦比的瘦弱,那眼前这位则难以以此为由,因为他足比一般人高出两个头有余。
看上去能让他流落至此的原因大概只能是瘦了,过分的高加上过分的瘦揉合在他身上变成了一种怪诞的形象,那能让人重新审视人类接近骷髅而不成为骷髅的极限。
不用他自我介绍江十一就已经为他想好了外号:竹竿,缺的恐怕只是为这根竹竿标注个姓注明出处了。
极度的瘦让他的眼睛奇大,睁着眼便像在瞪人,甚至令人怀疑那对眼睛能不能闭严实,他瞪了一眼江十一,怕是瞪根本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江十一选择理解与原谅。
江十一还是觉得奇怪,虽然皮包骨确实也糟蹋了他这幅潜力十足的高大身板,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堪与自己为伍的地步,吃几顿饱饭便能够充实起来,也能算是挺不错的苗子。
很快江十一获得了答案。
“大哥,这边没吃的吗?”
比女人还要尖锐的声音,从一个男人的嗓子眼里挤出来,很明显他极力长话短说且表示礼貌,但依然让江十一感到难受,比那群狂吠的狗还要难受。
很明显狗也是这么觉得的,立马对竹竿抱以深刻的敌意,并希望以更喧闹的狂吠战胜那该死的噪音。
江十一突然想起来哑巴,突然发觉哑巴的眉来眼去居然有点可爱,他只想迅速结束谈话。
“没。”
能活到这份上且让人想起来他还能有最后一个价值——论斤卖,也是运气爆表。
“我知道我声音不好听,我会少说话的,大哥你放心好了,对不起哦。我只是饿好多天了,问问有没有吃的。”
江十一第一次觉得保持礼貌原来需要如此用力,用力地没有去捂耳朵,用力地没有去打断他,并且很用力地为他担心,如果他再不说完这句话怕是狗群会上来咬人。
“送我来的人,告诉我来这里就有吃的了,是骗我的嘛?为什么没有啊?为什么这里有好多狗?不能吃的吧?”
江十一开始痛恨那个送他来这里的何方神圣为何不干脆割了他的舌头,多一根舌头又不能多卖几个钱。
“我们是给人吃的。”
“啥意思呢?”
“我们现在是肉!”
“为什么是肉呢?”
“就是给人吃的!”
“啊?还是不能懂?”
江十一只好捂住耳朵撞墙。
“我知道我声音不好听,我十三岁的时候被我兄长拿剑伤了嗓子,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不恨他,但是从此我嗓音就这样了。我的婆婆说我声音不难听,有时候还挺好听的,虽然她有时候听不清我的话……”
“啪!”
江十一一巴掌狠狠盖在他脸上。
“你怎么……”
“啪!”
“你……”
“啪!”
“……”
“啪!”
真是大快狗心,狗们立即停止狂吠表示赞许,如果可以,它们可能愿意对江十一的见义勇为竖起大拇指,江十一的手依旧停在半空绷直了预备,以形成足够的威慑,阻止灾难再从他的嘴巴里发生。竹竿惊恐地捂紧自己的双颊,他很无辜,也很欠揍,足以把一个习以为常的弱者逼成施暴者的那种欠揍。
这时,该来的终于来了,江十一被带出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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