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们把我爱人带走的第四天,这对于别人而言短暂的四天里,我仿佛是坐在荆棘上度过的。
六天前,我爱人走了。
我爱人不过五十三岁,满头的发却白的彻底,除了这满头白发,我看不出一丁点儿年老的特征,他面容不出老,我愿把他的那副骨头称之为神造骨,依然优越清朗,我爱他,不单单是这副神造之骨。
他走时并不平静,明明是在夏日里,他浑身却冷得发紫,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慌张的把空调开到了三十几度,企图给他一点儿温暖,他对我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痛苦的与骨头里的毒魔纠缠了,他还说他熬不过这次了,我不信,之前那么多次他都熬过来了,他熬过来时会对我笑,会亲吻我的额头让我宽心,他还会说很多好话让我放下心来,我爱人总是不忧不怨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抗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我伸出大拇指给他擦掉血迹,血的颜色很深,他的微笑唇的唇色也很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我抱着他,浑身出了汗,但他却冷的像冰块一样。
他疼得没有意识,一双大手抓住我的小臂,浅浅的指甲剜在我的肉上,我不觉小臂疼,倒是心脏一下一下犹如鼓锤般击打着,他倚在我的胸膛望着我笑,我却笑不出来,泪水落在他的鼻尖,我慌张的给他擦拭掉,轻声哄着让他睡觉。
我心疼了,比之前更甚,我爱人善良了一辈子,却要受这样的苦痛折磨,上天一点儿也不公平,我曾经九千多颗星星,好几万只千纸鹤,每年都许了好几个愿望,可上天却不怜惜我,我贪婪了那么十几年,余生只贪得我爱人一个人,但为什么上天又要将他带走。
我爱人疼得在地上打滚,衣衫已经不成样子了,他没有靠自虐来减轻苦痛,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忍受着,他疼得浑身发抖,我看见他脖子上的血管变成了青紫色,手臂上的青筋分外明显,我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狭窄了,他哑着嗓子告诉我,我哭的好丑,我的眼睛,脸都哭肿了,没关系,我还能看得清楚他。
他抬手摸着我的脸,很深情的问我,下辈子还愿意遇到他吗,我喉咙像是卡着东西,一个劲的只知道哭,我太矫情懦弱了,他笑着说,他知道我是贪婪的,所以把下辈子也许给我了,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语,我再也绷不住了,抱着他就开始失声痛哭起来,他就像是一根漂洋在下雨天的落叶,看不到任何生机。
我连着说了好几句愿意,这个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气息很混乱,他死死抓住我的大拇指,让我别哭。他越是这个样子,我越是心疼,我年年对着上天祈愿,让他将我爱人身上所有的不幸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但上天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先生靠在我的胸前,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生气很弱,但他依旧在我耳边絮语,我的心跳声远远覆盖了他微弱的声音,只能听见他说到我们的女儿,女儿前不久刚结婚安家,怀孕四个月零六天了,他让我先不要告诉女儿,能瞒着一天就瞒着一天。
他还让我好好活下去,不管结局如何,他说他好歹活了这么久,比他自己的预期要久,他很知足。可是我不,我只想让他陪着我,活到八十岁,一百岁。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29197/12437839.html